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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特里克什么时候回来?”南希问道,牧师则转过头来看着碧。

“星期二,”碧告诉他们说,“我现在还没考虑清楚,该怎么样把消息告诉左邻右舍才好。”

“这容易,”南希说道,“跟格鲁姆夫人讲一讲就行。”

格鲁姆夫人在村子里经营一家集报刊亭、小卖部于一体的商铺。她的真名其实叫布鲁姆[1],可她总是传些坏消息,莱丁厄姆家和阿什比家的孩子就开始管她叫“格鲁姆[2]夫人”,最后这名字传开了,整个村子也就跟着这么叫了。

“或者你也可以给自己寄张明信片。邮局的消息也是很灵通的。吉姆·博登当初把那个海伍德家的小姐甩掉时,也是用的这个方法。他先是给他妈妈拍了份电报,说自己要结婚了。接着,甚至在他回来之前,咱们这儿的男女老少都知道有这么回事儿了。”

“可我担心,要这么做的话,哪怕事情的风头过去了,人们还是会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碧说道,“人活于世不免要忍受这些风言风语。”

“噢,好吧,亲爱的,可这毕竟是一件好事。”南希安慰着说道。

“是啊,可现在的情形是那么……那么地难以预料,好似……似……”

“我知道,”南希赞同地说,“好似如履薄冰。”

“我本来是想说‘泥地摸索’呢,不过我觉得‘如履薄冰’倒是个好词儿。”

“或者说是‘走在游乐场坑坑洼洼的地界上’。”碧正准备起身告辞时,牧师冷不防地来了这么一句。

“乔治,你怎么知道游乐场的事儿?”牧师的妻子问道。

“我依稀记得,一年还是两年以前,他们在韦斯托弗狂欢节上弄了个游乐场。那地方很有趣,简直就是为了受虐狂而量身打造的。”

“你瞧瞧,这就是为什么我仍然钟情于乔治的原因了,”南希把碧送到花园门口时说道,“哪怕十三年过去了,我仍旧能够在他身上发现些新鲜玩意儿。我几乎都不敢相信,他居然知道游乐场是为何物。你能想象乔治琢磨小孩子玩碰碰车时的场景吗?”

可当她走过教堂院落时,心里想的倒不是南希的乔治,而是她过几天就注定要走的那条崎岖坎坷之路。她转身步入教堂南边的长廊,发现偌大的橡木门仍旧没有上锁。夕阳的余光卷带着一丝暖意,倾泻在教堂的拱顶之上,整个建筑也静如杯中之水。她不由得坐在靠门的长凳上,细细品味着这一刻难得的静谧;她并非一人独享,而是觉得自己在与墓地中沉睡的故人们、褴褛破旧的横幅、墙上镌刻的名字、三狮军团飞扬耀眼的国旗以及缓缓作响的古钟一同友善地分享着这一份宁静。墓地里葬的都是莱丁厄姆家的人:既有朴实自尊的十字军战士之墓,也有十八世纪政治家们用大理石装潢、修葺得招摇华丽的墓区。而阿什比家既没有十字军战士,也没有累累的财富值得炫耀。他们仅仅只是用墓墙上的铭牌聊以留念而已。碧坐在那儿,看着这个自己已经读了上千遍的铭牌——上面只有寥寥四字“拉特切兹”作为被修饰语——“本教区拉特切兹”。里面埋葬的,既没有陆军大元帅,没有政府大臣,也没有诗人,更没有改革派成员;有的只是拉特切兹淳朴老实的自耕农和自给自足的农场主罢了。

如今,拉特切兹就要被一个刚从大洋彼岸归来而且还是一个如同谜一样的男孩给接管了。

“一种强烈的责任感”,牧师曾经这么评价过他记忆中的帕特里克,这同样也符合她脑海中那个帕特里克的模样。这么说来,既然是这样一个帕特里克,在这些年里,总该给他们写封信吧?

这个念头在她心里翻来覆去,百般思量。他们所认识的那个帕特里克是绝不会让家人在整整八年的时间里都浸淫在苦海和困惑当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