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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了,碧又陷入思考,八年来,她为了这个家兢兢业业、尽心谋划、日夜操劳。再过六个星期,她的照料职责就算告一段落了。还有大概一个来月,西蒙就要满二十一岁,可以继承他母亲的遗产了。到了那时,想必苦日子算是熬到了头。阿什比家从来就谈不上什么金玉满堂,可他哥哥在世时,好歹能够把拉特切兹这份产业(包括房子和三座农场)打理得有模有样。只是在他突然去世后的这八年时间里,日子才显得格外拮据。因此,碧下定决心,待到下月西蒙满了岁数,就把她嫂嫂留下的钱一个子儿不落地交给他。这些年来,他们从未仗着这份未来的遗产欠下任何外债,哪怕是科瑟诺律师事务所的桑达尔先生早就承诺过要伸出援助之手时也没有。碧坚持认为,拉特切兹必须自力更生。好在到目前为止,拉特切兹尚能自给自足,收支平衡。

越过侄子的脑袋瓜儿,碧向窗外远眺,眼中浮现出牧场南边那一排白色栅栏,还有老“雷吉娜”那一缕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马尾巴。也正是这些马儿挽救了他们的生计。谁曾想,当初她哥哥养马不过是出于个人爱好,这会儿却成了全家赖以生存的及时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虽说马儿也染过病、受过伤或是遇到了些不可抗拒因素,但从它们身上,总能赚到些利润,收入总比支出多出了那么一点儿。眼瞅着当初哥哥出于私人嗜好购进的矮种马似乎也派上了些用场,碧又添置了一批供小孩骑的小马,原本冷冷清清的牧场顿时热闹了不少。埃莉诺把那些本来品相不佳的马儿驯导成了所谓的“淑女安全座驾”,还拿它们卖了几笔好价钱。由于附近的庄园业已改造成为一所寄宿学校,埃莉诺就跑到那儿教人骑马,每小时收入相当可观。

“埃莉诺又晚了,不是吗?”

“她是又跟那帕斯洛家的姑娘出去了吧?”西蒙问道。

“是啊,是去教帕斯洛家的千金小姐了。”

“可怜,那马儿今儿个怕是要给折腾死咯!”

西蒙起身要把汤盘撤去,然后帮衬着把餐橱上的肉菜拿上桌,碧看在眼里,神情严肃而充满赞许——好歹自己没有宠坏西蒙,相比西蒙那略显孤傲的风度来说,倒算个不大不小的成就。西蒙为人处世颇为老道,打小就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魅力,叫不少人都中过他的圈套。对他这些捉弄人的事迹,碧是看在眼里,饶有趣味,甚至心里不自觉地赞赏有加;她觉得,要是自己也有西蒙这番天赋,保不齐也会像他那样,把人耍得团团转呢。不过她也时常留心,不叫西蒙的“诡计”在她身上得逞。

“要是成人礼跟婚礼一样也有伴娘,那该多好啊!”露丝一边说,一边用一个十分考究的餐刀翻动着盘里的食物。

没人搭她的腔。

“牧师说尤利西斯在家里恐怕是个不受待见的讨厌鬼呢!”不依不饶的简又扯了回来。

“哦!”碧发出一声惊叹,似乎对这古典名著里的花边趣闻饶有兴致,“这又从何说起呢?”

“牧师说他‘满脑子里只想……只想搞些小发明’,他老婆潘妮罗终于能逮着机会摆脱他一会儿,只怕是高兴得不得了呢!哎呀,这牛肝煮得太软啦!”

话音刚落,埃莉诺走了进来,一如往常那样一声不响地从餐橱里自顾自地取了些菜肴。

“嗬!”露丝脱口而出,“多重的一股马厩味儿啊!”

“内尔[3],你回晚了。”碧试探地说道。

“她可别想骑马了,”埃莉诺愤愤地说道,“到现在连上个马鞍都没戏!”

“只怕疯姑娘是休想骑马的。”露丝附和道。

“露丝,”碧有些生气地斥责道,“那庄园里的孩子可不是什么疯孩子。甚至都不能叫作心智迟钝。他们不过是‘学习困难’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