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第2/3页)

他这么想着,皱眉瞥了一眼笼子,便要开口拒绝。

可就那一眼,他便被笼子里的那只小尤物勾住了目光。

这笼中不是什么名贵的鸟雀,是京中常见的银喉长尾山雀。这小鸟天生便长得毛茸茸的一大团,黑圆的小眼和黑色的小喙嵌在面上,颇为讨喜。它那一双翅膀短而小,收在身上的绒毛中便不见了,唯独尾羽精巧修长,拖在身后。

疏长喻看得晃了神,直勾勾地听着那小雀儿啾啾地冲自己叫。

他记得他前世在宫里见过这样的小鸟儿。

那时景牧被他软禁在后宫的一处花园中,除一月一次大朝会以外皆不得出。一日他去景牧那里,便在院中的柳树上看到了一只这样的小毛球,蹦蹦跳跳,飞到柳叶间寻不到了。

“那是何物?”他当时便被吸引了目光,问身侧的内侍道。

“回相爷,是个野山雀,京中常见的。”那内侍回道。“相爷若喜欢,奴才便叫人捉几只来给相爷赏玩?”

他当时摇了摇头,道:“算了。看它在枝头逍遥自在,便不要囚入笼中了。”说着,他便忍俊不禁道:“长得肥嘟嘟的,却生了双这般短小的翅膀,竟还飞的起来。”

那内侍从没见过相爷这般亲和的模样,闻言也笑起来:“这鸟满身绒毛,品种便是这样滚圆,想必飞着也辛苦吧。”

疏长喻笑了笑,便将此事抛在了脑后。

疏长喻是不知的。当时景牧便在殿中,透过窗子,看到了玉立柳树下的他。

当时的景牧,不知看了多少年疏长喻或阴鸷、或狠辣、或虚与委蛇的假笑。可就在他看着那只飞上枝头的小肥鸟时,那面上的笑容像是破开了十来年的岁月,让景牧看到了曾经的他。

云开月明,风光霁月。一时间,疏丞相又变回了那个不知仇恨为何物的疏家三郎。

疏长喻更不知道,他这一个不经意的笑容,景牧便记了多年,甚至支撑着景牧独自趟过又十来年的孤独岁月,破开光阴将他扯回来。

疏长喻此时听着笼里的啁啾鸟鸣,心都化成了水。

他试探着将手凑到笼子的缝隙,便见那小鸟儿好奇地探过头来,轻轻在他指腹上啄了两下。

冷酷无情,嗜血专横的疏丞相瞳孔一缩,心尖儿一颤,一股暖流便顺着指尖,流到了丞相心里。

景牧站在一侧,看着面前这场景,也不由得心口发暖,笑意染遍了眉梢眼角,整个人都变得温柔了起来。

前世到今生,所有岁月静好,不枉此生的感觉,都是疏长喻赐予他的。

片刻后,景牧面上带着笑说:“那日从鹿鸣宫出来,景牧便见这小东西在柳枝上蹦哒,便将它捉了下来。想着少傅心善,定会喜欢。如今看来,这雀儿确实有造化,真得了少傅的青眼。”

疏长喻抬眼,从没见景牧这样笑过,也从没听这木讷少年如此巧舌如簧过。

果真,雏鸟之情,该当掐断。

疏长喻强按下心头的愉悦,正了正神色,神情严肃地对景牧说:“它本在林间自由自在,何苦拘它在这方寸之中?”

景牧何等了解他,一眼便看透了他眼中愉悦又欢喜的光芒。景牧闻言乖巧地笑起来,道:“故景牧试着养了两日。这鸟儿想来爱稻谷甚过爱自由,在这笼中颇为自得其乐。”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接着道:“少傅只道它享受山野之乐,可许是它更喜欢这方寸金笼呢?”

正如前世,自己若有心,不过些许时日便可挣脱疏长喻的束缚。可疏长喻既然手握大权才可安心,那他便乐得做个傀儡皇帝。

于他来说,做个上天入地的明君贤主,还不如当疏长喻的笼中之鸟快乐。……可若是疏长喻握不住这权力,反倒会遭吞噬,那他便不介意替他将这权力拿到,再塞去给他玩。

景牧话带深意,疏长喻却没听出来。他闻言心道这竖子果然胸无大志,语出惊人得快赶上晋惠帝的“何不食肉糜”了。疏长喻便冷下脸来,拿起那个鸟笼:“一会课后,微臣替殿下将这鸟放了。若这鸟儿自由都不爱,那若他日横死他人之手,便只怪得了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