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雷克纳(第5/7页)

1968年初,我们开始盖考察站。我是商船水手,所以除了帮忙盖刚说的考察站,还得负责运送所有需要的建材到乔治王岛。你们一定不相信我竟然这么听话,不过人在这样渺无人烟的地点,很快就被驯服了。在那儿,夏天还可以忍受,但是到了冬天,在太阳下山后就不得不离开考察站,直到气候好转。你们听过吹过冰河的风声吗?听起来像浪涛。

今天的考察站什么都有:飞机场、学校、医院、邮局、银行,甚至有夏季经营的滑雪升降椅!可是在1968年,那里只有气象站和供科学家住的生活舱。盖了一年之后,智利政府想趁每次出航多赚点钱,决定利用船上的降落平台,提供直升机升降。他们的点子是推出空中探索岛屿,针对海岸常见的帽带企鹅和阿德利企鹅进行研究。直升机每隔几小时会飞回来补充燃料。基本上只进行探索任务——但是在发现某个出人意料的东西之后,原本的飞行不再单纯。

你们还记得我刚刚讲过英国官员威廉·史密斯吗?第一个登上南极洲岛屿的人?那座利文斯顿岛在我们气象站所在的乔治王岛南部几百公里处。根据历史资料,他在那次登岸发现了一艘西班牙帆船圣特尔莫号的残骸,也就是一艘在暴风雨中偏离航道、打算前往殖民地的帆船。一次,直升机从我们的船只起飞,在打算研究企鹅的探险飞行途中,从利文斯顿岛上发现了一艘船的残骸。

那会是圣特尔莫号吗?1819年,威廉·史密斯也许发现了船,但一直无法证实,他的发现掀起莫大反响,因此直升机出动若不是因为学者想研究企鹅,就是为了历史学家。发现残骸后,他们通过无线电通知智利政府,而政府要他们立刻降落岛上,找到发现的东西,以无线电传输完整的报告。

就这样,寻找传说之行展开。

直升机可以载运四名乘客,两名是科学家,所以船员得陪他们上路,以防发生意外。我和马塞洛受到斯科特、阿蒙森、沙克尔顿、韦德尔和埃德伯格故事的影响,拼死拼活争取这份工作。马塞洛辩称这是一艘西班牙大帆船,而且我是船上唯一的西班牙人,有权利调查属于我伟大祖国的事物。最后,动用多方关系、请光我们手上所有的酒之后,我们终于击退其他候选人,雀屏中选。

那次探险回来一段时间之后,我们才听说船长其实也决定派我们两个去。船上的人手不多,我们比较没经验,万一有个闪失,他失去的不会是实力比较强的水手。他拿人薪水的主要工作是驶往乔治王岛,其他水手才是航线上不可或缺的要角。不论如何,我们被选中,由衷感激有机会亲眼目睹遍布整个南极大陆的传说当中的一小部分。

我们从甲板起飞,往利文斯顿岛去。我和马塞洛在整趟旅程里难掩激动。我们瞥着对方,会心地挤眉弄眼。我们就像十岁的孩子,而不是一个二十岁、另一个二十二岁的年轻小伙子。

为了确保直升机的安全,我们降落在离船只残骸有点远的一处空地上,徒步走了二十五分钟到圣特尔莫号。

我们就在那里找到了残骸。船身生锈的证章证实了它的身份。帆船困在大浮冰之间,经过了数十载,最后牢牢地沉到冰河底下。这一刻,船底下的水让船身浮起、倒向左舷,像在哀求的姿势。第一斜桅的吊杆卡在冰墙里。那时,南极点还没正式发现。没人来搭救他们,救援不可能抵达一个还不存在的地点。

我和马塞洛爬上甲板,靠着露出来的船身。整个露在外面的木头覆盖了一层冰霜。除了桅杆上的船帆不见了,我们还发现帆船只剩光秃秃的船骨。不知道木板是在某次暴风雪中被拔起,还是圣特尔莫号船员的杰作。

我们下到船舱,发现里面是空的。风穿过弧型木头灌进来,变成一道气流,窜过船首直到船尾柱。我和马塞洛同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但这次可不是因为冷。这艘船上凝结的空气创造出一种停滞的气氛,仿佛时间在一次重大事故后停下脚步,然后慢慢地,时钟的指针再次恢复行走。我们以为会看到数以百计的日常生活用品:衣箱、地图、衣服、航海图……结果里头空无一物。这艘船上不管曾有过什么,全都被拿走了、消失无踪。我们搜遍所有房间,最后来到厨房,也就是这次搜查的最后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