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你有一则留言(第2/9页)

“我骗了她又毫无所获。这趟旅程我赌上好多东西。我的婚姻和工作都岌岌可危。我骗了老婆四天却依旧两手空空。上次从里斯本出差回来,她已经不太高兴,但有其他事需要优先处理,先暂时摆在一边。这场小旅行改善了我们的关系,我们不再吵架,也没那么紧绷。现在我们处在这几年相处最亲密和房事最甜蜜的时刻。我还是感觉很糟。她对我说她很享受在村庄的时光。若没有出版社的鸟事,这应当是一趟梦寐以求的旅行:宁静的村庄、美丽的妻子、散步,以及聊天到凌晨。还有温存。

“她越是身陷骗局,越是热情如火。我也无法自拔地乐在其中。可是等这件事落幕,我会良心不安。我该不该告诉她一切?她能理解吗?我不觉得。如果在马德里时就老实说,她不可能会跟我到这里来,最后两人会以大吵一架告终。一定是这样。如果现在说,她会抛弃我。

“我以为这是轻而易举的任务。来到这里、找出有六根手指的男人,然后回家。以为这是007系列的某部电影:六指男。但这并不是电影。该死。我也不是庞德。大半居民都有六根手指。我现在该怎么办?该怎么继续下去?我以为像托马斯·莫德这样卖了九千万本小说的作家,会住在一栋豪宅里,有花园、草坪,坐在一张巨大的樱桃木桌前工作;要是有人看到桌子会想:伟大的作品就是在这里诞生的。可是并非如此。这里才没有什么大房子。托马斯·莫德怎么可能住在这里?不可能!伟大的人物通常过着不平凡的生活。或许侦探搞错了,他不想告诉可汗先生如何查出稿子是从这里寄出的,为什么?他可能瞎掰吗?或许布雷达戈斯只是稿子寄出的其中一个中继站。不可能。稿子上分明留下六根手指的指纹。有个有六根手指的人摸过稿子。是谁?谁知道。而且我在教堂亲眼目睹烛光那一幕——对,应该是这座村庄没错。”

他走着走着,没有留意路线,走到了棺材树林;他和西尔维娅前往埃斯特万家的时候,给这里取了这个名字。他想起每棵树代表一个活人。这让他精神为之一振。就某方面来说,这片树林因此不再那么阴森。但他撞见了树木的残骸。他凝视着,不禁想这棵树的其他部分此刻变成了墓园里一具尸体的外衣。在几个地方,树木残骸旁还有另一棵树。埃斯特万告诉他们,很多人会把自己的树种在某个心爱之人的树旁边。有祖父母和孙子,父母和子女。

他走到前一天埃斯特万维护的树木旁,视线扫过树皮寻找名字,而令他讶异的是,上面写的不是埃斯特万的姓名,而是他的妻子:阿莉西亚·鲁伊塞克。

埃斯特万照料的不是他的树,而是妻子的树。因为她没办法自己来。她罹患肌萎缩性脊髓侧索硬化症,卧病在床。阿莉西亚就快咽下最后一口气,每个人都知道这个悲伤的事实,包括埃斯特万。尽管如此,他依旧照顾她的树,一如照料她的人。

他继续找寻埃斯特万的树,结果遇到了他自己的,于是他自问以后谁会用到这棵树?总之,这棵树已经有了主人。他的名字清清楚楚刻在树皮上。他拿起小刀想清除名字,不过内心有个东西阻止他动手。

感谢我吧,或许我因此救了你一命,他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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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维没带吉事果回来。就算带了也无济于事。当他踏进房门的一刻,他发现大行李箱打开放在床上——有些特定画面往往透露着不祥的预兆,比如一封塞在门缝的信、一张房间里倒地的椅子、一个摆在办公桌上的纸箱,当然还有眼前这个在床上的行李箱。尤其当这是某个女人的行李箱的时候,情况更糟。不祥之事发生了。他还没搞清楚状况,但铁定是坏事。

西尔维娅从浴室里出来,抱着满满的香水、发胶、浴帽以及小化妆箱。她只瞄了他一眼,就把东西全扔进行李箱,散在一堆没折好的衣服上。西尔维娅相当在意行李箱的整齐。她习惯将行李箱尽量填满。有次到旧金山旅行,海关人员把行李箱打开检查却怎么也关不上。西尔维娅得拿出翻乱的东西,当着在她后面等待的整排队伍,小心翼翼地折回去。于是那名官员不敢再查戴维的行李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