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纪事之我主沉浮 第四卷 万叶千声皆是恨 第三十六章 相争尘埃定(第4/5页)

这是要将自己赶出皇宫吗?出了皇宫,她真能让自己活下去吗?这显然是一步缓兵之棋,若微的心猛地抽搐起来,姜还是老的辣呀。

“若是我两个都不选呢?”她问。

“不选?”张太后盯着若微的眼眸面上阴晴不定,“还是想一想吧。我累了,先回去休息。明日辰时三刻前派人来回我。再晚了就来不及了。”张太后说完凤袍一抖就翩然离去了,只留下若微一个人站在寂寂的大殿中,她细细地凝视着殿中的陈设,耳边似乎还回响着朱瞻基昔日的浓情蜜语,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两人相依相偎在一起的情景。

这一刻她才真正明白,人生在世,最痛苦的不是失去,而是曾经拥有的回忆。

过往的点点滴滴,曾经的甜蜜与温情,如今都成了凌迟自己的利刃,随着沙漏一点儿一点儿吞噬着她的年华和生命。

要这样活下去吗?瞻基,请您告诉我,我真的要这样痛苦地活下去吗?泪水不知何时悄然滑落,冷风拂过,泪痕很快被风干不留半点儿印迹,可是那泪水曾经淌过的地方皮肤觉得紧紧的,就像自己心底的伤,别人看不到,可它真正裂开过,如今正淌着血,深切地痛着。

宣德十年正月初十辰时,张太后牵着太子朱祁镇的手走上乾清宫玉台之上,她将虚岁九岁实则不满八岁的朱祁镇轻轻按在龙椅之上,俯视群臣,她庄严浩然的嗓音响彻大殿:“这就是新天子!”“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殿内响起山呼万岁之声,满朝文武叩拜新皇。

朱祁镇的目光在殿中找寻了一圈,又投向立于身侧的张太后,他轻声问道:“皇祖母,母后呢?”张太后好像没有听见,凌厉的目光直射在朱祁镇的脸上,朱祁镇不由打了个寒战,立即端正坐姿大声说道:“众卿平身!”“谢吾皇!”又是此起彼伏的谢恩之声。

人群中,没有母后的身影,朱祁镇有些好奇,也有些失落,但是很快他的注意力便被朝中大臣们的奏报吸引住了。

看着那些或是高大,或是俊朗,或是已近垂暮之年的臣子们起身出列跪在他的面前,说着各种各样的吉祥话,奏报各地的要闻事件,他觉得新鲜极了,这比在上书房里听师傅们讲的文章典故要有趣多了。

朱祁镇和他的母亲一样,都注定要成为明朝历史上最为瞩目的人物。

他的母亲,一个山东邹平地方小吏的女儿,八岁入宫几经沉浮成为与皇后同样有册有宝打破后妃规制的皇贵妃。

更因为他的出生,而让宣宗废弃元配成为皇后。

他,出生不足百日即被册立为太子,是明朝历史上最小的太子。

他,七岁登基,是明朝第一个冲龄即位的幼年皇帝。

他,正蹒跚着开始为君为帝的一生。

现在的他,还不知道自己将迎来怎样坎坷的命运。

中国历史上两次称帝,两次改元的,仅此一人。

就在这一天的晚上,若微带着湘汀和阮浪乘着一艘官船从北京南下行在运河之上。

倚身舱门凭栏远望,看着岸上渐渐消失的光亮和水中的波光潋潋,若微不禁喃喃低吟:一盏离愁孤单窗前自鬓头,奄奄门后人未走,月圆寂寞旧地重游,夜半清醒泪烛火空留。

一壶漂泊浪迹天涯难入喉。

君去后,酒暖思谁瘦?回身从几案上拿起一壶酒,三杯两盏入口,已然薄醉微醺。

“娘娘,夜深了,当心受凉!”湘汀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才让她从恍惚中醒了过来。

“湘汀,你跟在我身边多久了?”她轻声问道。

“娘娘,已然二十六年了!”湘汀为她在身上披了一件孔雀绿翎裘,“娘娘,可是又想起以前的伤心事了?”她摇了摇头,一支玉钗松松绾成的流云髻,如烟似雾,眼神流转间顾盼生辉,气质雍容又娇媚飘逸,“去,把我的琵琶抱来!”湘汀面上一怔,娘娘已经好多年未弹琵琶了,但是她不敢多问,也无从揣测,只是从里间悄悄取来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