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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题转到垦场上头,黄泽如说,可镜兄,我可是把整个场子都交给你了,我只要求你一点,让垦民们抽鸦片、赌钱的事是绝对不能干的,否则的话,我们将会对不起那些垦农家属,我也饶不了你!

陈可镜信誓旦旦地说,别的你兄弟不敢妄夸海口,至于在场里贩卖鸦片,开设赌场,我向你保证,我陈某人就是让人打死,也绝对不会去干那种伤天害理、断子绝孙的事情。

黄泽如向人借了一辆马车,第二天一早,当垦民们还在睡梦当中的时候,他就收拾行李带着两个孩子匆匆上路了。来南洋这么多年了,其实也没添置多少家产,就是那些坛坛罐罐,和几个破箱子破柜子,一辆马车,就把东西全装上了。当看到高兰香留下来的那些毛衣毛裤,黄泽如触景伤情,又想起了高兰香,他觉得应该去跟高兰香告别一下,就赶着马车往高兰香的墓地去了。那时,天还没亮,灰蒙蒙的,墓地上还看得见几只萤火虫在飞来飞去。黄泽如站在亡妻的坟前,几次想哭出声来,但都忍住了。两个孩子早已号啕起来,一个劲地哭着喊娘。黄泽如被哭得心里悲悲凄凄的,感叹人生真是难测,很难预料就要发生的事。当年要不是因为他,高兰香怎么可能会到南洋来?来也就来了,谁知事业才刚刚开始,她还没过上一天的好日子,就这样永远地离他们而去了。他在心里一声声呼喊着亡妻的名字,觉得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千不该万不该,当初不该带她到南洋来。他拉着两个孩子一起跪在高兰香的坟前,一个劲地磕着头,对着坟里的人说,我们这下就走了,把你一个人撇在这里,我们知道你一个人会很孤单,你一个人会很寂寞,我们心里是多么不忍。我们怎么忍心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可我们必须得走,我们要是不走,政府那边就会跟垦民们过不去,甚至赶他们离开垦场。那也是你极不愿意看到的,我们当年好不容易把他们从中国给带到南洋,怎么忍心看到他们在南洋四处流浪呢?好在我们要去的地方离这里不会很远,我们会常回来看你的,我们会想你的。

在高兰香的墓前跪了一阵,一家三口人依依不舍上路了。当马车经过"新福建"那块木牌底下时,天快要亮了,黄泽如停车在木牌前呆立了许久,看着"新福建"三个字,心里涌起不尽的感慨。心里说,再见了,"新福建"!祝福你,"新福建"!

陈可镜这天起了个大早,本来想去送送黄泽如他们,没想他到黄泽如家里时,黄泽如一家人早已悄悄地走了,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院子,和当初黄佑国黄佑娘栽下的那两株榕树。他料想黄泽如一定没有走远,赶紧喊了陈长喜和几个垦民抄小路去追,但是,追到场子门口立着那块"新福建"牌子的地方,也不见黄泽如他们一家人的影子。他知道黄泽如是有意要避开大家的,就是让你追到他们要去的地方也没什么用,只好作罢。也只有在这时,陈可镜仿佛觉得自己肩上的责任一下子沉重起来,他知道他从黄泽如手上接过来的不单单是一个场主的名声,更重要的是要捍卫一大批中国人的生存环境和生存空间,让他们一个个活出尊严来。

陈可镜听从了黄泽如的话接过了场主的位子,他的办场宗旨跟黄泽如一样,奉行不设赌场、不贩卖鸦片的原则,但问题在于沙捞越政府看黄泽如已经离开垦场,新场主上任,他们不可能不对新场主施加压力。三番五次派人来垦场说服陈可镜,希望他能够按照他们的意思去经营垦场。后来,索性把几箱鸦片搬到垦场,让陈可镜派人清点入库,在场里开设销售点。那天,陈可镜刚好不在垦场,回来后看到一整箱一整箱的鸦片,气得连话都讲不出来了,他骂接收鸦片的那几个垦民说,难道你们不知道这是毒药,他们是想让我们去死你们知不知道?接收鸦片的垦民说,我们也不收,是他们硬要我们收的。陈可镜说,我就不信你们不收,他们会强迫你们收,当初黄场主在的时候他们为什么就不会强迫他,说来说去就是我们的骨头太软了!你们自己是不是也想抽那该死的鸦片?那几个人连说冤枉,说谁不知道抽那鸦片是要死人的。你就是给他们胆子他们也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