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第4/5页)

黄泽如、陈可镜二位,见垦场已经顺着自己的意思发展,无比欣慰,索性一不作二不休,开始在垦区里办起了学校和医院,这也是垦农们反映最为强烈的两个问题。许多垦农当初都是携带家眷来的,场子里光七八岁十来岁的孩子就有一百多人,由于年龄太小,又不能替大人做点什么,只好在家里呆着,现在听说场主要为垦区办一所学校,都连连叫好。

其实,开办这两个公益性事业,对黄泽如和陈可镜他们来说,都不成什么问题,开办医院虽然是外行,但是,垦农里有几个在家里时就是医生,陈可镜又多少懂点医道,做一些管理工作是不成问题的。办学校就更不是问题了,他黄泽如堂堂一个举人还怕教不了几个小学生?更何况,垦农里也不缺读书人,有的人还曾经在家乡当过私塾老师,现在要把那些学生组织起来,创办一所学校还不是一件很容易做到的事?

实际上,从黄泽如个人来讲,这个垦场学校他早就想办了。举人出身的他最清楚办学的重要性了,将来垦场要发展,就必须让那些有知识有文化的年轻人来管理。虽然说离垦区不远的地方有一所学校,但那是沙捞越当地人办的,收的学生大多是当地原住民的孩子,给学生们教的也都是马来文和英语,让孩子到那种学校念书,别说高兰香的父亲高伯不同意,就是他黄泽如也是万万不能够接受的。因此,他始终认为垦农们必须要有自己的一个华文学校。让自己的孩子进中国人自己创办的学校念书。

黄泽如便和陈可镜两人作了分工,陈可镜专门负责筹办医院;黄泽如则一心一意抓学校的兴建。垦区里的孩子听说垦区自己要办学校,个个高兴极了,特别是黄泽如自己的两个孩子佑国和佑娘,这时都已经到了要上学的年龄,一听说父亲要办学校,甭提有多高兴。黄泽如这时想起了和高伯临别时,高伯说过的那些话,他千叮咛万嘱咐黄泽如他们一定不能够让自己的孩子学讲马来话,要讲自己的中国话,家乡话,一定得让孩子进中国人自己办的学校念书。高伯的整个愿望就是担心孩子们把自己的根给忘了,忘了自己是一个中国人。其实,在这方面,黄泽如发现自己和高兰香一点也不比高伯差,而且,在海外的时间越长,这种情结就越强烈,越无法替代。包括陈可镜和李清华他们夫妇也一样,就好像是中国人的基因里和血液里已经注入了那种浓浓的,永远也无法洗去的民族元素,或者说已经被打上了条形码,不管你身在何处,不管你离开中国多久,那种元素也永远无法被改变。

黄泽如想不到在南洋还可以看到自己家乡随处可见的榕树。几年前,当他在南洋第一次看到榕树时,那种说不出的亲切和熟悉得无法再熟悉的感情,使得他血管里的血几乎都要沸腾起来了。他无法明白在离家乡这么远的南洋,从哪弄来的榕树呢?说实在话,在那之前,他的心里一直就认为榕树只有他的家乡才有,那是家乡的标记。也是家的象征。在他家乡的村口,就栽着一棵老榕树,树冠伸进云天,一个树干粗得几个人张开臂膊都抱不过来。还在他小的时候,他就听他的爷爷说,爷爷小时候就知道村口有那棵老榕树了,也就是说,谁也不知道那棵老榕树到底已经在村口站了几百年了。不知道有过多少次,不管是当年他进京赶考回到家乡,还是上回从南洋回到家乡招募垦农,没等他走进村子,远远地,他就能够看到那棵立在村口的大榕树了。只要他一看到老榕树,就知道自己已经到家了。那种温馨的感觉,是任何东西都无法取代的。家乡真好!

学校要开学的前一天,黄泽如从山上挖了两株榕树回来,榕树还很小,跟孩子一样高。他让佑国和佑娘两个孩子自己动手栽在垦区里自己家的门口,让他们培土,浇水。这时他问佑国和佑娘说,我为什么要让你们栽榕树?两个孩子从小在南洋出生,没有去过福建老家,不知道家乡是什么样子的,更没有见过家乡的榕树,当然不知道父亲说的是什么意思。两个人面面相觑,心里想不出要怎样回答父亲的话。黄泽如也不想为难他们,他告诉两个孩子说,在他们父亲和母亲的家乡,到处都栽着榕树,那是家乡的树,是爷爷奶奶,父亲母亲的树,他要他们在自己的家门口栽下榕树,就是要让他们别忘了自己的家,别忘了自己是一个中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