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第4/5页)

“你觉得我们毁了你吗?”她焦虑地问麦迪逊。

“妈,你没必要紧张。”麦迪逊世故地叹了口气。

如果她当初没有失忆,他们还会复合吗?

会。不,很可能不会。

她想起了那年夏天的那个炎热的午后。当时,弗朗西斯卡才出生几个月。尼克路过她家,进来归还汤姆落在他车上的书包。孩子们正在后院的游泳池里玩耍。爱丽丝、多米尼克和尼克站在前院的草坪上,回想起自己小时候每到夏天,就会在前院的草坪上玩洒水器——那个年代还没有限水。爱丽丝和多米尼克站在一起,尼克站在离他们稍远一点的地方。

聊着聊着,爱丽丝和尼克就开始跟多米尼克描述,他们是如何在四十度的大热天给前阳台上漆的。那简直是一场灾难。油漆干得太快;它全部开裂,剥落了。

“那一天你心情特别糟糕,”尼克对爱丽丝说,“一边跺着脚到处走,一边责备我。”他模仿她跺脚的样子。

爱丽丝推了他一把。“你不也是心情很差。”

“我朝你身上倒了一桶水,好让你冷静下来。”

“然后我把油漆罐朝你扔过去,你一下子就疯了,追着我跑,看上去像科学怪人弗兰肯斯坦(3)。”

想起这件事,他们大笑起来,想控制也控制不住。

每当两人的目光相遇时,他们就会笑得更厉害。

多米尼克不自在地微笑道:“估计你们当时也没有办法。”

这让他们笑得更厉害了。

等两人终于止住笑,擦干了眼角的泪水时,草坪上的影子已经渐渐拉长,爱丽丝发现自己正站在尼克旁边,而多米尼克则站开了,仿佛她和尼克是这家的主人,而多米尼克只是访客。

她看着多米尼克,发现他目光呆滞,神色黯然。他们都明白了。也许在过去几个月里,他们一直都心知肚明。

三个星期后,尼克搬回来了。

有趣的是,尼克甚至不记得在草坪上的那一刻。他觉得是她想象出来的。对他来说,决定性的一刻是在麦迪逊的演讲比赛上。

“当时,你回过头看着我。我看到你的眼神,心里就想,没错,她想要我回去。”

爱丽丝对此一点也不记得了。

“你在想什么呢?”

爱丽丝眨了眨眼睛。尼克站在床脚,低头看着她。“你怎么脸色突然这么严肃。”

“薄煎饼,”爱丽丝说,“我希望这次的薄煎饼真的会很好吃。”

“啊,会的。麦迪逊在下厨嘛。”

她看着他拉开窗帘,看着外面的晨景。他打开窗户,大口地呼吸着。显然,今天的天气得到了他的赞赏。接着,他走进浴室套间,掀起T恤衫,挠了挠肚皮,打了个哈欠。

爱丽丝闭上了眼睛,想起了尼克刚搬回来之后的那几个月。

有的时候,重拾幸福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真是令人欣喜。有的时候,两人发现,他们确实需要“尝试”,而这种尝试显得愚蠢而毫无意义,以至于爱丽丝在半夜醒来时,会想起尼克伤害她的种种往事,心里纳闷着为什么当初没有和多米尼克在一起。但是,还有那么一些时刻——在一些意想不到的安静时刻,他们四目相对,所有这些年来的伤害和喜悦、逆境和顺境似乎都融合成了一种感情,她知道,比起自己对多米尼克正在萌芽的恋情,乃至对尼克早些年的爱情,这种感情要强烈、复杂,而且真实得多。

她一直以为,她和尼克应该一直保持最开始的那份幸福与甜蜜,那种感情是终极的,他们应该不断地努力,来复制和重现这份感情,但是现在,她意识到自己错了。这就好比将晶莹剔透的矿泉水与法国香槟作比较。早年的恋情是刺激而令人愉悦的。它轻巧而欢腾,任何人都可以像这样谈恋爱。但是,饱经风霜的爱却是截然不同的。这份爱见证过三个孩子的成长,经历过夫妻两人的分居,逃离过婚姻破裂的一劫,亲历过彼此之间的伤害、谅解、厌倦、惊艳,暴露过彼此最好和最坏的一面——只能说,这份爱是无法言喻的,值得发明一个专门的词来形容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