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第4/6页)

今天,我们在曼利(悉尼城区地名)港口的一家餐厅见了面。我到那儿的时候,她们都坐在店外,一切都是那么灿烂——无论是日光、海水,还是蔚蓝的天空。大家都聚在那里,看着桌子中间的什么东西,她们把太阳镜都推到了头顶。

“是安娜·玛丽的验孕测试,”克里看到我时说,“我们当然是不认同了,不过看看你是怎么想的吧。”

安娜·玛丽每进入一个试管婴儿周期,就要做这个测试。医生会告诉你,完成胚胎移植后,不要在家里做测试,因为结果不准。你可能会拿到阳性结果,但其实你并没有怀孕,因为此时你的身体里还残留有模拟怀孕时诱发注射的荷尔蒙,或者你也可能拿到一个阴性结果,原因仅仅是你测试做得太早了。最好还是等待验血的结果。我从来没做过验孕测试,我喜欢确定的东西,我很听话,但是安娜·玛丽做完胚胎移植的第二天就开始验孕了。她坦言,有一次,她一天之内做了七次测试。我们每个人都有各自独特的强迫症行为,所以,我们也不会嘲笑她。

我瞥了一眼安娜·玛丽的试纸。和往常一样,试纸有三个,都用铝箔包裹着。在我看来,三个都是阴性结果,但是跟她说这些是徒劳的。我说,我觉得其中一张试纸上好像有一条非常浅的粉色直线。她说,她老公说他肯定三张都是阴性结果,结果她朝他发火了,说他很明显在敷衍了事。她告诉他,你必须要有想看的意愿,然后两人大吵一架。安娜·玛丽的试管婴儿周期从来没有成功过,她都试了十年了。她的医生、老公还有家人都不停地劝说她放弃。她才三十岁,是我们当中最年轻的,所以她还有十年的时间可以糟蹋。当然,或许这样说也不对。我们大家都是如此。说不定下一次进入试管婴儿周期时,我们就能迎来那虚无缥缈、皆大欢喜的结局了。

克里尝试了两年试管婴儿,有一次宫外孕差点要了她的命。她对安娜·玛丽说:“伊丽莎白接受胚胎移植已经有十天了,我敢打赌,她甚至还没有想过要验孕。”

我们所有人都使用电子邮件互通消息,跟踪我们的试管婴儿周期。安娜·玛丽、克里还有我目前都已进入试管婴儿周期。而另外三人要么正在休养,要么即将开始新的周期。

老实说,我甚至还没有考虑过这次试管婴儿周期能否成功。在早些年里,我还相信意志的力量,做完胚胎移植后,每天早上都会冥想。“请坚持住,小胚胎。”我会这样念诵,“坚持,坚持,坚持。”我还会贿赂它:等你到了五岁,我就会带你去迪斯尼乐园。如果你不喜欢上学的话,你就可以永远不用去学校。求求你,如果你愿意的话,就让我做你的妈妈,好吗?但是,所有这些举动似乎都无济于事。所以现在,我认为试管婴儿不会成功,即使成功,我也会流产。我这样想其实也是自我保护,尽管它并没有达到这个目的,因为成功的希望总是能悄悄地溜进我的脑海中。直到希望消失,我才意识到它的存在。每次我又听到“我很抱歉”的时候,希望就像一条从我脚底抽走的地毯似的,嗖的一下就跑了。

服务生端着我们的酒水走了过来,说:“我来猜猜啊——你们是把孩子留在家里让爸爸带,自己溜出来享受生活了吧!”

啊,可孕的人真是无知得可爱呀。他们以为,任何一个中年女人帮都肯定是由当妈妈的人组成的。

“我们他妈的根本不是当妈妈的人,就算看起来像是当妈妈的人,又有什么意思呢?”莎拉说。她是我们的新成员。她才做过一次试管婴儿,就已经对不孕症深恶痛绝了。她让我意识到,我甚至已经对自己的厌倦感到厌倦了。我很钦佩她说脏话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