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合尔茶馆的陌生人(第2/2页)

“你无法总是正确判断出该相信谁。有时你以为你做了正确的决定,往后还是会错。但当你与他们一起旅行、与他们一起工作、发现他们的人性,就会留心他们想找出什么样的信息?会不会跟别人说?然后你还要自己判断,他们做的这些有意义吗?如果你还不能完全决定,就再多了解一点。你不能什么都不做。”

2009年1月中旬,奥赖利医生的检查室里传来一个坏消息――肿瘤再次快速增长。尽管它们仍然没有为母亲首次治疗时那么大,却也表示新的化疗药物已经无法阻止癌细胞,该换另一种治疗方法了。检查室中没有太多的家具或装饰,没办法让人分散注意力。地板上铺着地毯,椅子是塑料的,有个放置用过器具的容器,上面印有生物性危害字样,一个金属的洗涤槽、纸巾、检查台、帘幕。当听说了坏消息时,母亲静静地看着奥赖利医生,好像在说:“没关系,我承受得住,这不是医生的错。”

他们准备当天就开始新的治疗。奥赖利医生告知了我们治疗的副作用,听起来与之前治疗的副作用相差无几:手指麻木、皮疹、腹泻、口腔溃疡、脱发。母亲写了张纸条,提醒自己记得从帮她修改假发的朋友那里拿回假发。

“但我们要调整好剂量,我觉得副作用不会太严重。应该不会像在希罗达时嘴皮破得那么严重。你也不用取消去佛罗里达的原定计划,我知道你有多么向往那里的天气。”

“太好了,我还能去佛罗里达。”母亲说,然后她又补充道:“我很高兴嘴巴不会破得那么厉害,我真的很不喜欢。”她说得好像口腔疼痛是某种口味,好像有什么人会喜欢似的。

“这次不会了。”奥赖利医生笑着说,“太难受了,对吧?”

“不过你给我的漱口水很有用。”母亲说。

“你还有其他要问我的问题吗?”奥赖利医生问。

母亲摇了摇头。

“那好,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奥赖利医生说,“你的孙儿会从日内瓦去佛罗里达看你吗?”

母亲笑了起来:“哦,是的,巴黎和纽约的那几个也会去。”

回去的时候,母亲说她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她能感觉到肿瘤在增长。所以她现在只希望能去佛罗里达,大家会去看她,她还可以和那边的朋友聚聚,再享受一下温暖的天气。

那天在化疗室里,我们又再次谈起了《拉合尔茶馆的陌生人》的结尾。“我已经把结尾看了一遍又一遍,我真想知道最后死掉的那个人是谁。我最讨厌搞不清楚状况。”我说。

“我也是,所以我总是先看结果。但有时,人生就是没办法预知结局,即使你知道了全部的过程。所以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但尽最大的努力。”

我们最后离开斯隆—凯特琳纪念医院的时候正值寒冷的一月,天气不太好。但母亲坚持要坐公共汽车,于是我陪她一起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