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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经常会给她带来困扰,但只要镜子朝向我这边我就感到害怕。有一天我发现那个化妆台不见了,良子说把它送给了邻居。我很感激地问她,没有化妆台,化妆怎么办。她满不在乎地告诉我,还有粉底盒上的小镜子可以用呀。

没有了镜子,我每天的生活都很平静。良子的工作也很顺利,那个墨镜男从未在元住吉出现过。

早晨,在呼出的白色雾气中,我和良子并肩走向车站。我们会避开快步疾走的上班人群,稍稍绕路去车站,顺道欣赏寂静的街市。

百叶窗还没有拉开,街道仍未睁开它惺忪的睡眼,它此时的姿色与白昼截然不同,给人生硬慵懒的感觉。路上的水洼反射着朝阳耀眼的光芒,我们故意跳到上面,踏起晶莹的水花。

临到检票口,两人本应说再见,但良子的上班时间还没到,她买了一张距离最近的车票,陪我一起走进站台。我对她说这样太浪费,她笑着说,中午吃简单一些就赚回来了。

来到那座工厂所在的街道,我发现很多同路者都是前往工厂上班的人。我混迹其中,默默前进。其他人也像我这样,相互之间没有交谈,也根本没有可谈的话题。这种孤独感将我和他人的心灵隔绝,但这层隔膜同时也起到了保温的作用。我喜欢这样的感觉,对这种生活感到满足——清晨刺骨的寒风,呼出的白色雾气,以及无言的人群。

这一切都是因为有良子在,没有她,我将只剩下痛苦。她是我一个年轻男人能够咬紧牙关活下去的最大要素。

工厂的工作并不复杂。我每天要做的就是穿着工厂发的灰色作业服,将塑料板加工成展示箱。

具体的步骤是先将塑料板切割成规定的尺寸,接着用电热器加热弯曲成型,冷却后撕掉保护膜,磨平锐角。然后由负责组装的工人用装在注射器内的粘合剂将塑料板固定。最后在塑料板的四角装上固定用的三角柱。这样一个展示箱就完成了。

如果塑料板用完了,我还要负责去仓库拿材料。塑料板很重,经常会累得我满头大汗。我不光要在流水线上作业,有时还要负责将加工好的货物搬上卡车,随车到东京市内去送货。

一到五点我就准时回家,从来没有想过要加班。步行至菊名站,坐电车一路摇到元住吉。下车后,我会在站内靠着柱子等良子下班。良子下班后多半会拎着当天卖剩下的蛋糕准备和我回家一起分享。

我们肩并肩走着,一起回公寓。不过在回家前,一定要找一家咖啡馆坐坐,随便喝点儿什么。其实我们两个人的工资加起来也不算多,每天都去咖啡馆实在是一种奢侈的享受。我们明白这个道理,但也不会放弃每天一次能感到幸福的“咖啡时间”。

工厂里的工作单调乏味,我每天最大的期待就是在黄昏时和良子一起享受一杯咖啡。有了这个小小的目标,我才能默默忍受无聊,鼓起干劲,继续加工堆成山的塑料板。

其实黄昏这杯咖啡并不是必要的仪式,只不过我和良子之间缺少初恋时那段苦涩的回忆,所以去咖啡馆似乎是在弥补我们失去的记忆。即使我们已经同居,但这种初恋的感觉仍在延续。

我并不讨厌现在住的地方,但有时走过充满垃圾味的街道,或走进公寓大门时,总会觉得心神不宁。不过只要打开房门,钻过门帘,进到房间里,就会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良子的味道融化在空气中,让我感觉如此温暖。

房间里挂着和住在高圆寺时一样的门帘,不光在门口,连窗户上,甚至是壁橱上都挂上了帘子。良子说房间里挂着帘子能使人冷静。确实如她所说的那样,当有电车经过,整个房间都随之摇摆不定的时候,抖动的布帘就像在欢迎电车的到来,大大消除了振动带来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