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娅·普莱斯(第4/4页)

如果现在我能重新触及过去、带一件礼物给父亲,我会带给他人与人之间最简单的安慰——让他明白自己做了错事,并经受住这个念头,活下去。可怜的父亲,他只是无数无法理解这片土地的人当中的一个。他将自己对正义的信仰铭刻于我的身上,再让我浑身浸透负罪感,我希望就连蚊子都别再受到如此折磨。但他那万般苛求的暴君般的上帝彻底离我而去了。我还不太明白该如何去命名那潜入我心中、取代了他的位置的信仰。我觉得这和福尔斯修士的志趣有点类似,他建议我去信仰主的造物,主的造物每天都会焕然出世,不会因翻译而减损。这里的上帝行事并不神秘。太阳都是在六点整升起又落下。一只毛毛虫会成为一只蝴蝶,一只鸟儿会在森林里养育一窝小雏,一棵绿芯樟也只会由一粒绿芯樟的种子长成。他有时会降下干旱,疾风暴雨亦会随之而来。如果我并不总是担忧着这些事情,那它们也就不能被称为对我的惩罚了。它们是奖赏,我们可以这么说,是因种子具有如此耐心而给予它的奖赏。

我父① 的罪并非无足轻重,但我们仍继续前行。母亲常说,没有一样东西会静止不动,除非陷进了烂泥里。白天,我的双手在劳作;晚上,当我因发热而重回梦境,看见河流在我身下很远的地方流淌时,我就会在河水的上方伸展四肢,无止尽地漂流,慢慢寻求平衡。我想醒来,于是我就醒来了。我在爱中醒来,在赤道的骄阳底下努力使自己的皮肤变成黑色。我看着自己的四个儿子,他们分别有着淤泥、土壤、沙尘和黏土的肤色,他们的孩子也会拥有无穷无尽的色彩。我明白,时间会将白色彻底地抹去。

①此处用的是复数“fathers”,指上帝和自己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