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未知之事(第2/2页)

母亲的日子很难熬。我们只知道,当父亲和我飞往利奥波德维尔时,她还在想办法应付局面。但我们离开后没过多久,她就难以为继了。她消沉得厉害。如今,她只是穿着睡衣神思恍惚地在房子里晃来晃去,趿拉着褐色的拖鞋,不穿袜子,粉色衬衫也不扣纽扣,不分白天黑夜地穿着这身吊儿郎当的衣服。很多时候,她只是蜷缩在床上,和露丝·梅睡在一起。露丝·梅不想吃,说她站不起来,因为她出汗出得太厉害。真相是,她们俩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

内尔森偷偷告诉我,母亲和露丝·梅得了基巴阿祖,意思是有人在诅咒她们。他甚至还声称他知道下咒的人是谁,而且,或迟或早基巴阿祖会落到我们房子里的所有女人身上。我想起几个礼拜前塔塔·库伏顿度放在我们家门阶前的葫芦碗里的鸡骨头,当时就让我起了鸡皮疙瘩。我对内尔森说他所谓的伏都巫术纯粹是在瞎搞。我们不相信存在那种愿意受人指使去诅咒别人的恶神。

“不会吗?”他问,“你们的神,他没诅咒过塔塔·乔贝吗?”那是个燠热的午后,内尔森和我在劈木柴,劈好之后再把它们抱进灶间。要把水烧开,必须费很大的工夫喂饱那座铸铁炉,更别提烧菜了。

“塔塔·乔贝?”我对这个话题很谨慎,但又很好奇他对圣经的教义理解了多少。透过他红色T恤上的几个非常大的洞,我注视着内尔森举起大砍刀深深地劈入小原木深紫色的内核时,他背上瞬间紧绷的串串肌肉。大日头底下,内尔森的大砍刀什么都能干,从劈引火柴、刮脸(他只有十三岁,并不是真有这种需要),到清理炉膛,都能干。他把刀口磨得极其锋利,保养得也很干净。

他挺起身,喘着气,把大砍刀小心翼翼地放到地上,然后抡圆双臂甩了几圈,使肌肉放松。“你们的神把基巴阿祖用到了塔塔·乔贝身上。他让他得了天花和瘙痒病,还把和他住在一起的七个孩子都杀死了。”

“哦,是约伯。”我说,“怎么啦,那不是诅咒,内尔森。上帝是在考验他的信仰。”

“阿布。”内尔森说,意思是也许吧,“好吧。”他再次拿起武器,又劈开了几根紫色木核的原木,接着说:“有人正在考验你母亲和你小妹妹的信仰。下一个要考验的就是白蚁。”

姆乌拉——一种淡白色白蚁,随雨后而来——是当地人对蕾切尔的称呼,因为她皮肤苍白。他们认为她这么白是因为在家里待的时间太长,总之就是太害怕生活。不消说,蕾切尔对白蚁没什么看法,她还坚称这个词有另一层更高深的含义。我一般都被叫作雷巴,这个词要好听得多,意思是无花果树。一开始,我们还以为是他们发不出“利娅”这样的音,后来发现他们能发得很好,但出于礼貌不用这个词,因为“利阿”在刚果语里意为少之又少。

我再三对内尔森说,无论他如何理解那则关于约伯的寓言,我们家还是不相信巫医恩甘噶和恶眼崇拜,以及他们为了避开诅咒而围在脖子上的恩基西与格里-格里 。“不好意思,内尔森,”我告诉他,“我们不会去膜拜那样的神。”为了更好地阐明我们的立场,我又说了“巴卡维赫”,意思是“对那种看法,我们不会买账”,当你不相信的时候,就要这么说。

内尔森把木柴轻轻地堆到我的臂弯里。“阿布 。”他悲哀地说道。当他把木柴放到我笨拙的怀里时,我别无选择,只能近距离地瞅着内尔森那汗津津的脸庞——劳作将我们拉近。我能看出他似乎真的为我们满怀悲伤。他像玛玛·塔塔巴那样弹了下舌头,告诉我:“雷巴,那些神,你不向他们上贡,他们就会对你诅咒得特别起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