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达(第2/3页)

我认为在这里召唤的肯定就是小土豆神,而另外一个住在佐治亚州北部的“亲爱的”似乎对基兰加这儿的婴儿不太在意,他们全都奄奄一息,死于咔咔咔咔 。这种病会将人的身体变成黑色的小水罐,水罐倒在地上,里面的液体就会泼出来。暴雨裹挟着这疾病,使之顺着小溪与河流而下。最近,我们发现村里每一个人在卫生方面都要比我们懂得多。当我们想要在以前常去的溪流的某一段洗衣服和游泳时,才发现原来有许多规定:洗衣服要在下游,那儿的林中溪水会流入那条有鳄鱼的河;洗澡要在中游;汲取饮用水要在村子前方的上游。在基兰加,这些都是宗教性的规定,必须遵守,相当于这里的洗礼和圣餐,甚至排泄也得由非洲神灵来裁定——我们只能到灌木丛里排泄。塔塔·库伏顿度规定只有那儿可作此用——相信我,他挑选的都是远离饮用水源的灌木丛。我们的茅厕也许可以说是个中立领地,但至于洗澡和洗衣服,很长时间以来我们都愚昧无知。我们已经以各种各样所能想到的方式触犯了所有古老的神灵。“塔塔·恩佐罗 !”我们这么唱着,而我在想,当我们的邻人呼吸困难、食不果腹的时候,我们每天都犯下了什么令人恶心的新罪行,在神圣的无知中高昂着我们的头。

内尔森说正是我们的冒犯,才引来了这场雨季。哦,雨,倾盆而下,就算挪亚见了,也会沮丧消沉。雨季将所有的规则冲决得七零八落。今年的雨季来得很早,持续的时间却很长,而且极为暴烈。栽种木薯的山坡已是一片泽国,藤上的块茎也已腐烂,最终,狂风暴雨给我们带来了咔咔咔咔 。毕竟,就算所有人都排泄得当,我们的上游还有村庄。下游也总是在其他人的上游。在后的将要在前。

现在,暴风雨已经停歇。葬礼也像水坑一样慢慢干涸。玛土撒拉这个小不点仍旧端坐于那棵鳄梨树上,眼睛也仍旧来来回回地转动,对新一季势不可当的自由手足无措。贝托恩基图塔萨拉 ?它有时候会用玛玛·塔塔巴幽灵般的嗓音说:我们做什么呢?这是一个任何人都会提出的问题。置身于这片怪异的静谧之中,我们家也不知所措。

其他人似乎也都一筹莫展地忙碌着,就像暴风雨过后涌入的那些茫无头绪的昆虫。女人们拍打着剑麻靠垫,重新开始在地里栽植,并为已然失去的孩子痛心疾首。阿纳托尔一家家走访了我们的邻居们,吊唁村里去世的学生。我发现他还在为他们准备选举和独立事宜。那将是一场厨房选举——由于谁都不识字,每位候选人都由某个象征性的物品来指代。这些男人都明智地以有用的东西来代表自己——刀子,瓶子,火柴。阿纳托尔已在学校门前摆好了一排大陶碗,旁边依次放上刀子,瓶子,或火柴。选举日那天,基兰加的每个男人都要往里扔一块鹅卵石。女人则一个劲儿地对丈夫说:刀子!瓶子!别忘了我和你说的话!男人虽享有投票的特权,却似乎提不起什么兴趣。老年人说独立这种事适合年轻人,也许这也没错。孩子们好像比谁都兴奋,他们比赛从院子那头往碗里扔鹅卵石,看谁扔得准。每天结束时,阿纳托尔都会把这些鹅卵石倒掉。每当鹅卵石掉落至土地上,形成崭新的星座时,他就会叹气。孩子们闹着玩的投票游戏。选举日结束时,塔塔·恩杜的儿子们会把鹅卵石和代表每位候选人的象征物——刀子,瓶子,火柴——放进不同的袋子里,再驾着独木船溯河而上一直到班宁维尔。那一天,刚果全境的鹅卵石都会溯河而上。没错,大地也会移动。载着这么重的分量,独木船就像一只脆弱的鸟儿。

特罗尔塞克阿·本埃,埃本·阿克塞尔罗特也在旅行。他可不会浪费时间。这些天里,他飞了许多趟,上至奎卢河,下至南方的任何一个地方。加丹加省,开赛省——都是有许多矿井的地方,他的无线电里就是这么说的。每个礼拜,他都会在我们这个村子停留足够长的时间,以便能够几乎不花一文地换取她们的木薯和大蕉,惹得她们像参加葬礼的人那样号啕哀哭。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把袋子塞满,他就会尽快飞走。在我的想象中,经营橡胶种植园和铜矿的比利时人和美国人都是用大袋子装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