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切尔(第3/6页)

“所以,他们就这样拱手把独立送给刚果人?”母亲凑到父亲的脑袋上方说,看上去就像父亲不怎么称职的守护天使,“弗兰克,你说的被邀请到布鲁塞尔去的都是哪些领导人?这儿究竟有谁有资格做这样的事?”

“都是部落酋长、工会首领之类的。他们说这场大会就是个大杂烩。约瑟夫·卡萨武布在抵制比利时和尝试控制局势之间举棋不定。为了这件事,卢蒙巴也被放出了监狱。他们在政府中确立了议会体系。选举会放在五月中旬。独立日是六月三十日。”

玛土撒拉悄悄溜进了他们身后的九重葛丛中,咕哝着:“傻大个傻大个傻大个。”我敢发誓它肯定也在听这场谈话。

“比利时以前从来不愿讨论独立。”父亲严肃地说。

“是这样的,弗兰克。”母亲附和道。她双手放在头发上,把头发从脸上往后捋,像只正被剥皮的兔子,还用手不停地给后脖颈扇风。这样可不雅观。“我们决定来这里之前,和亚特兰大的传教士们讨论过这个问题。他们说比利时的政策顾问去年就制订过一个允许独立的计划,说是多少年来着,拿单,是三十年后吧?是三十年!”

母亲略略提高了嗓门,土豆头先生看上去有点尴尬。“抱歉,我要提醒你们,当时给你们的建议是不要来。”他最后说道。

“不是这么回事儿。”母亲说。她看着父亲,而土豆头太太也看着父亲。父亲盯着土豆头先生,但那位没胆子和他四目相对。真是一出好戏啊。

最后,土豆头先生终于敢开口讲话了。“恕我冒昧,”他说,“你们在这儿的工作当然得到传教联盟的祝福,奥利安娜。”他或许没有冒犯之意,但母亲的名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像个不祥之词。“我还想说的是,许多人都很佩服你们,他们都缺乏你们的……胆识。”他盯着袖口的纽扣看,很可能是因为那纽扣缝得七扭八歪,要不就是那个偷手帕的男童缝的吧。然后,他拿起空玻璃杯沿着桌上杯底留下的圆形水渍一遍又一遍地绕来绕去。

每个人都等着听弗兰克·昂德当就所谓的“冒昧”到底还会说些什么。最后他终于开口了:“但你们都知道,你们在这儿的传教并未得到批准。”他抬眼瞥了一眼母亲,注意力又转回那只绕个不停的玻璃杯上。

“啊,这话什么意思?”

“我想你们应该知道吧。你们并没经过任职语言培训或任何一种常规培训。恐怕传教联盟认为给你们的津贴只是纯粹出自他们的善意。如果现在停发津贴,我并不觉得有多吃惊。”

这还了得!母亲的手猛地砸向桌子,砰 !“你怎么敢认为我们一家住在这个霉气冲天的地狱里就是为了每月区区五十美元!”她几乎是对着他在吼。老天呀,门廊要是够大,我们肯定全都会躲那儿去。

“奥利安娜。”父亲说。(是那种对着在地毯上撒尿的狗才会用的语气。)

“好吧,拿单,看在老天的分上。你难道就没看出这是在羞辱你吗?”

通常,不用提醒,父亲就能知道自己受到了羞辱。通常,羞辱还远在千里之外的时候,他就已经把它看得比什么都严重。我们都十指交叉。

“现在大家还是冷静一下吧。”土豆头先生说着,想假惺惺地一笑了之。“没有人在受羞辱。我们对传教联盟的决定没有丝毫的影响力,这你们也知道。我们只不过是南浸传教联盟和其他许多组织的卑微的管理人员,现在,这些组织都给出了相似的建议。我们亲自到这儿来和你们沟通,是因为真的很关心你们为基督所作的见证,还有你们宝贵的孩子们。”

刚才说到“地狱”这个词的母亲,此刻与为基督作见证相距何止十万八千里。我想说的是,现在她就是一副要拿棒球棍打人的样子。她转身背对着昂德当夫妇。“如果很危险,他们为什么还让我们来这儿?”她这是在问窗外那只鸟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