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4/27页)

火车停了下来,从外面的嘈杂声中,旅客们猜到他们已经到站了。费伯下了车,才意识到他有多饿。他的上一顿饭还是前一天吃的香肠和饼干。他穿过收票口,看到了车站的快餐店。里面挤满了人,大多数是大兵,他们在餐桌旁,不是睡着,就是想打个瞌睡。费伯要了一份起司三明治和一杯红茶。

“这儿的食品是为军人准备的。”柜台后面的女人说。

“那就只要红茶好了。”

“有杯子吗?”

费伯有点出乎意料:“我没有。”

“我们也没有,朋友。”

费伯满心厌恶地走开了。他想去东方大旅馆吃饭,但那样太浪费时间。他找到一家小酒店,喝了两杯淡啤酒,又到一家“炸鱼加马铃薯条”店买了一袋马铃薯条,站到行人道上,吃了起来。这些东西居然让他出乎意料之外地饱。

现在他要找一家药店,然后破门而入。

他想把他的底片拿去冲,看看照片能不能洗出来。他不打算冒带上一卷报废的底片返回德国的风险。如果照片不好,他只好再偷些底片,回去重拍一次。想到这个就让他受不了。

这家药店必须是一家独立的小店,不能是那种专门冲洗底片的连锁店。它还要位于当地居民买得起相机(或战前买得起相机)的地区。利物浦街车站所在的伦敦东区不太理想。他决定到布卢姆伯里去。

月光下的街道十分恬静。这天夜里到目前为止一直没有警报。在法官街,两名宪兵拦住了他,要求看看他的身份证。费伯装出带几分醉意,那两名宪兵也没有问他在街上做什么。

他在南安普敦街的北端找到了他要找的药店。橱窗里有柯达的招牌。没想到,店还开着。他走了进去。

柜台后面站着一个弓腰驼背的人,已经开始秃顶了,戴着眼镜,穿着白外套,脾气不算好。他说:“我们只接受医生的处方。”

“这没什么。我只想打听一下你们冲不冲洗底片。”

“冲,不过你得明天再来——”

“你们冲印照片有规定吗?”费伯问,“你知道,我很急。”

“你得明天再来——”

“我能当天取吗?我弟弟正在休假,他想带一些照片走——”

“我们最快也得二十四小时。明天再来吧。”

“谢谢,我明天再来。”费伯说了假话。他出门的时候,注意到药店再过十分钟就关门了。他横过马路,站在暗处等候着。

九点一到,那个药剂师走出店门,在身后锁上门,沿路走了。费伯向相反方向走去,过了两个街区之后,转了弯。

看来没有通向店后的路,这让他失望。费伯并没打算从前门破门而入,以防他在店内时万一有巡警注意到前门没锁上。他沿与药店平行的另一条街道边走边看,寻找一条通路。显然没有。不过,店后总该有个天井之类的地方,因为如果两条街的建筑背靠背紧挨着的话,两条街不应该隔这么远的。

最后他来到一所旧的大宅子前面,门前钉着一个牌子,说它是附近一座大学的宿舍。前门没有上锁。费伯走了进去,快步穿过一个食堂。一张餐桌旁坐着一个姑娘,边喝咖啡边看书。费伯咕哝了一句:“我是学校派来查灯火管制的。”她点了点头,继续看她的书。费伯从后门走了出去。

他穿过一座院子,绊到了挡路的一堆垃圾桶上,找着了一扇通后巷的门。门一打开,迎面就是药店的后门。这个后门显然从来没用过。他踩过一座废弃的轮胎和一张旧弹簧床,用肩膀撞门。腐朽的木门很轻易就垮了,费伯到了店里。

他找到了暗房,把自己锁在里面。开关一打开,天花板上一盏昏暗的红灯就亮了起来。暗房设备齐全,贴了标签的冲洗液整齐地摆放着,还有一部放大机,甚至还有一架烘干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