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4/19页)


虞白心里咯噔一下,立即听出根娃的根字和梅香的梅字和夜字白字同韵,问:“什么根娃梅香的?”老太太说:“我刚才梦里,就是在花园里见到一个女子骑着马,吆马的是个小伙子,他们互不叫名字,可我似乎知道他们一个叫根娃一个叫梅香的。”虞白丢了书本,也没趿拖鞋走过来看了,画面上是剪了两棵树,枝叶交错,但不是连理枝,是两树同枝,形成一个彩门状,满树上结的不是柿子、石榴,也落的不是鸟,是鱼,红色的鲤鱼。虞白就觉得新奇,再看树下的人儿,左边是一头黑马,马上坐了个白衣白面的女子,正回了头,一眼看马蹄边的一只脚,一日艮看马后的一个穿黄衫男子。男子手里握着一条鞭子,鞭子却是一条蛇。虞自不知怎的,心里惶惶地发颤,问老太太怎么做这么个梦?老太太说:“我也觉得怪怪的。——喜欢不?”虞白说:“喜欢。”老太太说:“喜欢了你就拿去。”虞白把画卷了,独自坐在卧室里看了半会儿,心想这或许是什么预兆,忽然就高兴起来,在卧室里开了吹风机吹起头发来。吹好了,又换了一身白裙子,回来说:“大娘,我这一身好看不?”老太太眯了眼看了半会儿,说:“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你要出门了吗?”虞白说:“你怎么知道我要出门?”老太太说:“我觉得你要出门了。”虞白说:“大娘成了神婆婆了!”就叮咛库老太太她真是要出去的,晚上才能回来,厨房的冰箱里有馒头的,有豆腐,有排骨,有鹌鹑蛋,有黄花、木耳、菠菜、蒜苗,沙锅在案下边放着,可以在炉子上炖烩菜。一切叮咛毕了,去卧室卷了那画在袋子里,出来抱了桌案上的古琴就出了门去。
虞白走到街上,搭上了一辆出租车,却好笑自己怎么就抱了古琴出来!这古琴从未借过人,自己也没有抱出过门。这么作想,脸先红了半边。司机问:
“往哪儿去?”一时竟慌乱,隔窗望望外边,太阳当空,天气尚好,说声“保吉巷”。车在路上走,虞白却又为难了:这么早抱了琴去夜郎住处,夜郎会不会在?即使在,该怎么解释来得这么早?那一日是耍了小脾气不辞而别,这一日却是等不得天黑主动登门,夜郎的眼里会是如何贱看了我?虞白急让司机调转方向,直奔丁琳家来。
丁琳对虞白的突然到来,显得十分吃惊,因为虞白有半年时间没有来过了,有什么事都是用电话要她过去。虞白见了丁琳的房子装修得崭然一新,但书籍、报纸、杂志到处乱放,便批评了她的邋遢,说起夜郎邀请信的事:咱们一块去着好。丁琳却并没有收到邀请,多少动了气,说:“人家请你一人去的,我去了鸡嫌狗不爱的讨什么没趣?”虞白心下一阵喜一阵恼,喜的是夜郎毕竟只请了她一个人,足以说明夜郎对自己不是应付,恼的是自己一时竟没想到这一点而跑来要丁琳一块去露了马脚。但事情已经挑明,虞白硬了嘴说一定给丁琳发了信的,是不是邮递员出了问题?但拿出明信片,指着上边“作乐”二字,说:?作乐’在这里应念作‘yu色’,就是让咱们去弹拉念唱,哪里会请我一个人去?!”丁琳说:“‘作乐’的乐字该读‘le’,就是寻欢作乐。”羞得虞白骂道:“你个流氓,原来看我和夜郎是狗男女了?!你今日去得去,不去也得去,要不还真以为我是夜郎的情人了!”丁琳说:“是情人又怕什么?他没妻你没夫,谁也不是第三者么。”虞白见她这么说,就脱了鞋坐到床上去,拿过床头一副跳棋说:“你不去,我也不去了。”要求下棋。
两人下了五局,局局都是丁琳赢了。虞白不服,到吃饭时候了,也不让丁琳出去买蒸饺,从冰箱里取了两张软饼夹了一颗咸鸭蛋一边吃一边还要下,问道:“几点了?”丁琳说:“五点半。你走好啊,落子就不能动的!”虞白说:“我哪回反悔了?”结果又走了一步失着。丁琳就开了窗子,歪了头往外看。虞白说:“你这不是欺负人吗?故意心不在焉。”丁琳说:“我看太阳落了没有?《西厢记》里莺莺不是恨过太阳吗?她是恨不得有个绳儿把太阳扯下山去的。”虞白哗啦把棋拨乱了,说:“我可没那份猴急!”丁琳说:“是我猴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