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昆仑之喝(第2/3页)

高原人也喝酒。到藏族老乡家串门,主人总要敬上青稞酒。青稞酒基本上是无色透明的,并不是想象中的淡绿色。初入口时微甜,像醪糟,但不可小看。据行家们说,这酒后劲儿大,上头。藏胞淳朴,斟满的银碗高举过头,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你,由不得你不喝。于是一仰脖,很豪爽地把一杯饮净,自觉尽到了心意,再把银碗端端正正地放下。

没想到主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斟满第二杯青稞酒,依样画葫芦,又敬了上来。记着行家们的嘱托,不敢再饮。但主人执意要敬,推推拉拉,大家像在练太极功夫,好不热闹。

后来听翻译说,倒是我错了。若不打算喝了,就在碗底留点酒,主人知道你已尽兴,就随你的意了。像你这样一饮而尽,把酒碗舔了个精光,就是好汉一条准备豪饮一番的表示了……原来是这样!

工作部门里也喝酒。都是年轻人,逢年过节时,每十人算一席。每席一瓶白酒,多为西凤酒;一瓶果酒,多为樱桃酒。多少年来,这两个品牌永不变换。我想,一定是某年某月商店里盲目购货,压在库里,于是年复一年、节复一节地总用老面孔犒劳我们。

女孩子们一桌,望着这两瓶液体不知如何是好。西凤为中国十大名酒之一,想来性烈,是断乎不敢喝的。樱桃酒呢?儿时唱过:樱桃好吃树难栽。心想,由那么难成活的树长出的美丽果子酿造出的酒,准是好喝的。于是我们每人斟了一茶缸底子,黑乎乎的,像咳嗽糖浆。我至今不知那酒是个什么度数,喝到肚里的也只有一墨水瓶那么多(你想啊,十个人分一瓶酒,一个人会有多少?太多了不是多吃多占了吗?)。但十分钟后,我就觉得面前的桌子和人都奇怪地漂浮起来,好像脚下是一片水……

我不知道这叫不叫醉酒。只是我从此后再也不敢去试任何一种含有酒精的饮料了。我的家族是不善饮的。我父亲曾说过我弟弟,喝一口酒连脚指甲都会红。弟弟在场面上练了多年还毫无长进,我就死了这条心吧。

剩下一瓶西凤,怎么办呢?

找他们男孩换一盘菜吃!不知谁提议的,众人皆赞成。于是公推一伶牙俐齿的姐妹到邻桌去交涉,大家就眼巴巴地等着吃。

片刻之后,使节归来,手里仍是拎着满满的酒瓶。吓!他们还不换?一瓶西凤多少钱?一个菜才多少钱?再说平常喝得上酒吗?他们不换可是太傻了。没想到,男子汉还这么抠门儿!女孩子们大叫。

使节忙说,不是的!不是的!他们看见酒,眼睛都瞪得像瓶底一样圆。只是我看他们的菜都快吃光了,换了咱就不值了,所以完璧归赵。

原来,小气的是我们不是他们!只是这原封未动的一瓶烈酒,女孩留着又有何用?随着时间一分分流逝,邻桌碟子里的货色越来越少,假如贸易,我们的逆差就越来越大。

我们气愤地盯着男子汉风卷残云般地吃菜,心痛得厉害,觉得他们是把原属于我们的东西给霸占了。

我看见他们桌上的香蕉罐头还没有动。你们看合不合算?使节的大眼睛除了水灵灵地好看,还真侦察到情况。

男兵们多是西北一带人氏,对香蕉这类亚热带水果,抱半信半疑的敷衍态度。况且,剥了皮的蕉体泡在浑黄的液体里,形象也不雅。

不值不值!我们说。

可惜时不我待,女孩们用眼睛的余光瞟着,各桌上的残羹剩饮越来越单薄。

换啦!我们悲壮地说。于是,我们每人分吃了半截香蕉(没多少,不够一人一条),又喝了浑黄色的罐头汤,觉得还不错,起码比辣乎乎呛人的白酒好多了。

下一个节日又像候鸟似的降临。

嘿!女娃子们!我们用香蕉罐头换你们的酒!刚开席,就有男子汉找上门来,商讨以物易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