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第2/3页)

胖和尚愣了愣,笑道:“都头不知风过高塔,塔尖才闻得风动。”

沈拓道:“法师说得艰深,我却不懂,我也听过一句:牵一发而动全身。法师隐在暗处,看耍猴戏,你们算得什么草芥,我们才是草芥。你们争斗,这个为王,那个为寇,我们却求日作夜休,嘴中有食,身上有衣,死时薄棺一副。

法师曾问太平犬与乱世人,沈某愿做太平犬,至少夜归家中妻儿老小安好。你们翻手风云,哪管得荒野白骨也曾有名有姓,有妻有子,有屋有田?”

胖和尚叹一口气:“阿弥陀佛,都头所言……开弓无回头之箭,箭已离弦。”

季蔚琇摁住沈拓,道:“都头失礼了。”

季蔚明则叹道:“朝野从无太平,何曾少了明争暗斗?随波者逐流而去,逆水者力挽狂澜,昱王一系虽敛财构陷,倒不致生乱祸及百姓,圣人亦非昏聩之君,岂会坐视不理。”

胖和尚垂首道:“我既落世子手中,任凭处置。”

季蔚明端茶慢饮:“法师之事与我无关,我不过于寺中邀一僧人饮一杯寺中好茶罢了。”

沈拓离寺时心中仍是郁郁,接了何栖与卢娘子三人,又与季蔚明、季蔚琇暂别。

何栖掀开车帘,问道:“大郎有心事?”

沈拓点了一下头,答道:“今日无意知晓郎中身死的内情,他于我有恩,无故遭了横祸,我心中不快。”

何栖听闻事涉生死,低声问道:“大郎可要买些纸马酒水祭拜。”

沈拓苦笑:“连坟茔都不知在何处,哪里去祭拜?便连名姓都知晓得不详,只知姓谈,把纸烧与哪个?”

何栖道:“谈郎中家中旧宅可在?”

沈拓道:“不在了,租的医铺,郎中去后主家租与别家卖馉饳,全没旧日痕迹。”就怕连个坟茔都没有,他既死于皇家争斗,怕是举家难逃一死,远在禹京举目无亲,妻儿身死,哪得埋骨之人?

何栖沉默不语,待到归家后,亲手做了一碗鸡丝银芽索饼,汤清味鲜,热腾腾冒气,沈拓接过,连汤吃个干净,直吃得鼻尖冒汗,目中隐有湿意。

“大郎若是心有中结,不如告知于我,幸许能分忧一二?”何栖轻语道。

沈拓抚着她渐养得细腻的指尖,长舒一口气道,“不瞒阿圆,我心中确实藏了事,只不好告知阿圆,让你凭白与我一道烦恼。我为夫,白生了肩膀,半点事都担不得,算得什么男儿。”

何栖道:“你不说,我私下少不得还要自己揣摩呢。”

沈拓笑道:“阿圆不必担扰,虽有事,与我们倒不曾有大的干系。我不过因事出突然,没个准备,被填了一气,才气闷胸堵。”

何栖凑到他面前,细细看了半天,追问:“可真?”

沈拓眨了眨眼,何栖的长睫几要贴他的脸上,她双眸一闪,长睫微动,面上微痒,那点痒意化作丝线,挠进心里。他道:“哪敢欺瞒娘子。”

何栖略放下心,笑道:“今岁翻过,又是新年,旧岁烦心事不如随纸烧了化了,再见带到来年的。”

沈拓想了想道:“明府留任,既借了势,不如就此坐大,索性将桃溪水运都揽过来,不叫他人沾手半。宜州码头那边留得船只,也备屋宅青壮护船看货,与桃溪这边两头应对往来。”

何栖合计一番,道:“好似急了些,我们怕力所不及。”

沈拓道:“我们二人自不能,借借明府好风。”

何栖笑看他:“大郎越发不与明府生分,怎这般理所当然起来?”

沈拓不好说透,推脱道:“哈哈,阿圆不知,这是明府的主意。”

何栖不疑有他,笑起来:“大郎今日侃侃而谈,倒让我吃了一惊,原来后头还有军师。”

沈拓闷头笑,低首间见她腰间一块污渍,好似小儿手印,用手轻拭了拭,却没拭掉脏污,问道:“寺中人多,多偷儿贼乞,阿圆可是被小乞儿摸去了荷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