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3/8页)

三月里,三排长李老二和机枪手张四喜伙他逃跑,他想来想去,没敢。他瞅着空子,把信儿透给了日本看守山本,山本报告了高桥,高桥这个阴险的坏蛋,有意不去制止这次司以制止的逃亡事件,有意给了一个空子让李老二和张四喜逃。结果,李老二让狼狗咬死,张四喜被电网电死。他好一阵子后悔,暗地里把自己骂了个狗血喷头。

高桥从此便瞄上了他,动不动提他去问话,要他把战俘中的情况向他报告。他再也不干了,只说自己不知道。开初,高桥还信,后来,高桥不信了,每次被提出去,总要挨一顿打。

这就是告密的报偿。

同屋的弟兄们见他挨打,对他都很同情,好言安慰他,弟兄们越是这样,他的心越不踏实,越是觉着欠下了一笔沉重的良心债。

暴动前的这几天,高桥又提了他两次。他都没说。高桥的指挥刀架到他脖子上,他也没说。后一次有点玄,最后一瞬间,他几乎垮了,高桥说道,给他两天的时间考虑,如果还不把知道的情况说出来,他就把他三月份告密的事向全体战俘公开。

这比指挥刀和狼狗更可怕!

他被迫答应考虑。

不料,偏偏在几小时之后,暴动发生了,那令他胆战心惊的事情根本不存在了!他毫不犹豫地投身到暴动的行列,孟新泽一声令下,他就和田德胜两人按倒了监工刘八,一镐刨死了那王八,紧接着又杀死了那个日本兵。

愧疚和不安随着两条生命的消失而消失了,他的心理恢复了平衡,这才觉着不再欠弟兄们什么东西了。端着死鬼孙四的三八大盖在回风道爬着,他心里充满了一个军人的自豪感。

他心中的秘密别人永远不会知道了。

他用勇敢的行动证实了他的忠诚。

回风道里的风温吞吞湿漉漉的,却又很大。风是从下面往上面吹的,仿佛有一只元形的手推着他的后背。他被风推着向前、向上爬,每爬一段距离,就停下来四下看看.听听动静.他不知这段通往地面的回风道有多长,对地上的情况,他心中也没有数。

他爬在最头里,身后三五步,就是突击队的队员,突击队后面十几米处,是没有武装的逃亡者。他和手下的那些突击队员手中的枪,不仅仅担负着保护自己生命的职责,也担负着整个行动成败的职责,担负着保护四百七十余条性命的职责。

他不能不谨慎小心。

他总觉着快到井口了,井口却总是不出现,面前的回风道仿佛根本没有尽头似的。他想:也许在夜间,井口的位置不好判断——地上、地下一般黑,走到井口也不会知道的。万一他突然冲到了井口,而井口上又有日本人守着,事情可就糟透了。

他又一次扶着歪斜的棚腿,举着灯向巷道上方看。

一个突击队的弟兄跟了上来:

“老项,还有多远?”

项福广摇摇头:

“不知道!”

“咱总爬了千把米了吧!”

“不止!”

“看光景该到了!”

项福广抹了把汗:

“我也这么想!”

“上面不知道是个啥情况哩!若是那帮王八蛋不来,咱们就叫坑了!”

项福广道:

“不论上面是什么情况,咱们都得小心!给后面传个话,让后面的弟兄们和咱们的距离再拉开一些!”

“好!”

待身后突击队的弟兄都跟了上来,项福广又摸着一根根棚腿,向上攀,攀了不到二十米,一道紧闭的风门出现在面前了。

原来,回风道上还有风门哩!这倒是项福广没想到的。

几个弟兄上前一扛,把风门扛开了。

举灯对着风门里一看,上面还有一道风门。

弟兄们又要去扛那道风门。

项福广将弟兄们拦住了:

“小心,这道风门外面,大概就是井口,成败在此一举!大家都把灯灭了,轻轻把风门扛开,扛开后,都守在门口不要动,我先摸上去看看。情况不好,我把灯点上,你们就准备打,听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