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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湾里风平浪静,平静的水面上散发出一股青苔的臭味。

“他们把这里给荒废掉了,”马温说,“现在已经没有南北战争以前那么大了。”

诚然,诸位请听,只要南方人一天不死心,阿帕玛托克斯之役,重建时代以及黑人议会的惨痛经验就不会被忘记,我们这一代人发誓用血肉之躯捍卫那些先人遗留下来、正受到威胁的神圣传统。

“其实他们也需要北方人前来投资。”迈克斯·艾萨克很贤明地说。他们到处都需要投资。

一位头戴小巧、无边女帽的老夫人,在一位神情专注的黑人女佣的搀扶下,从一所古老的住宅里走了出来,走到高高的阳台上。她坐在门廊的摇椅里,茫然地凝望着太阳。尤金同情地看着她。很可能她的孝子贤孙还没有向她通报南方已经战败的消息。这些后辈们联合起来,鼓起勇气来瞒骗她。他们宁肯自己节衣缩食,也要让她老人家跟过去一样养尊处优。她每餐吃的是什么?毫无疑问,都是鸡翅之类精致的菜肴,还有一杯陈年雪利酒。在这期间,她家里那些世代传下来的珍品,都瞒着她被一件一件地典当出去或者变卖掉了。幸好老太太的一双眼睛几乎失明了,看不见家道中落。情形也真凄凉,不过,难道她不会时而怀想起当年那些风花雪月的良辰美景、那些英雄精神受人推崇的盛世时光吗?

“你们看那位老太太。”马温·包顿轻声说。

“不用问,她一定出身名门,”迈克斯说,“我敢保证她一辈子从没有劳动过。”

“名门望族,”尤金轻声地说,“南方的贵族。”

一个老黑人经过他们的身边——两腮长着花白的胡须,显出和蔼可亲的样子。他是南北战争之前典型的老头形象。上帝保佑我们,在这样不幸的年月里,再也找不到几个这样忠实的人了。

尤金想起人类蓄奴的美好传统来,他母亲娘家的祖先当年曾在战场上奋不顾身地维护过这个传统,虽然他们自己并不蓄养黑奴。“感谢老天爷吧,老摩西并不愿意做自由的黑奴。失去了东家他怎么活啊?他宁愿永生永世地服侍他们,也不愿跟那帮自由的黑奴活活地饿死啊。哈,哈,哈!”

仁慈博爱。以前的人真正是菩萨心肠。他的眼睛里涌出一滴同情的泪珠。

他们乘着小船穿过海面前往棕榈岛。当小船翻卷着浪花,绕过那座砖砌的圆形萨姆特堡时,马温·包顿说:

“他们的人比我们多。要是人数相当的话,我们一定能打垮他们的。”

“他们并没有打败我们,”迈克斯·艾萨克说,“我们打垮了他们,但是自己也累得精疲力竭了。”

“我们只是战败了而已,”尤金心平气和地说,“并没有被打垮。”

迈克斯·艾萨克默默地注视着他。

“啊!”他叫了一声。

他们下了小船,乘坐一辆公共汽车朝海边开去。在炎热的夏天,大地被晒得又干又枯,树叶上蒙着一层灰尘。车子咔嗒咔嗒地开过一些简陋的出租屋,那些房子全都安静地蹲在沙地里,接受着太阳的炙烤。这些房子又小又廉价,就像一群小虫令人生厌,都千篇一律地挂着小招牌,什么“衣食可避湾”“海景苑”“栖居港”“大西洋酒店”等等。尤金看着这些,读着这些饱经风雨、滑稽风雅的名字。“世界上到处都是招租的公寓客栈。”他自言自语着。

一阵初秋的热风吹过低矮的棕榈树,长长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在他们眼前出现了一架生了锈的巨型“费里转轮”。圣路易博览会,他们到了海滩游艺场了。

马温·包顿从车上跳了下来,看起来精神很好。

“最后下水的是王八蛋!”他一边喊,一边朝浴场的更衣室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