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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啧啧!”卢克尖声尖气地叫了起来,而旁边的孩子们都咯咯地笑了。“我的乖乖!就凭这句话让人家来买我们的报纸吗?我的天哪,你的脑袋瓜子长到哪里去啦?要加把劲啊。要想方设法,百折不挠。千万不要问人家要不要买报,要把报纸硬塞给他:‘给你看看,先生,这是新出的报纸。”他抬起头,看了看远处法院大楼的大钟,然后大声地叫着:“天哪,我们早就该出发了。快点……别站在那里。这些都是你们的报纸。你想要多少份,小犹太?”他的手下有好几个犹太小孩。他们都很崇拜他,而他也很喜欢他们——他喜欢他们的热心、丰富的感情和幽默感。

“20份。”

“20份!”他大声地喊着。“你这个小家伙……拿……拿50份吧。快去……去……去卖,一个下午你肯定能卖完的。我的天哪,爸爸。”这时候甘特走进了办公室,卢克便指着几个犹太孩子说,“你看这是不是有点像最后的圣餐?”一个小孩正要弯下腰分拣报纸,他叫了声“哎呀!别戳到我的脸上来,”然后在他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大家全都哄笑起来。“快上街找顾客吧,别让他们从你们的眼皮下溜掉了。”他就这样兴冲冲地微笑着,把这一帮孩子全都打发到街上卖报去了。

现在,尤金也加入到这个行当中来了,开始听任别人的指挥。他对这个差事深恶痛绝,这是一种难以用语言表达的厌恶。他从心底里厌恶这种骚扰别人、沿途打劫式的推销方法,折腾大半天也只能按杂志的定价卖出去。他感到既惭愧又羞耻,但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干下去。他就像个卷毛、情绪高涨的小动物,在路上缠住猎物,追在后面奔跑。他仰起渴望、焦虑的小脸,急风暴雨般地说出一大串话。行人被眼前这个小孩的一大堆行话给迷住了,只好停下脚步掏钱买报。

有时候,某个大腹便便的联邦法官,有时候,某个律师或者银行家会带着他到他们家里去,想让他给他的夫人或家里的其他人表演那一套推销言论,演完后会给他20分硬币作为报酬。“你们觉得怎么样?”他们彼此交换看法。

开始的时候他会在附近一带卖完最初的一批杂志,然后会到郊外山上的树林里跑一个大圈子,最后来到肺结核病疗养院,在那里他卖得既快又轻松——用卢克的说就像“刚出炉的蛋糕”一样——买主有医生、护士、胡子拉碴的敏感犹太人、向杯子里吐浓痰的瘦弱病人、不断轻声咳嗽但却坐在椅子上冲他微笑的年轻漂亮女人。这些漂亮女人付钱的时候,会用温暖、细软的手碰一碰他的小手。

有一回,在山边的一所疗养院里,两位从纽约来的犹太人把他带到他们其中一人的房间里去,然后关上了门想对他施暴。其中的一人竟然掏出一把小刀恐吓地说要把他给阉掉。这两个年轻人厌倦了山上的生活,也厌倦了小城的生活和每天的治疗。多年以后尤金才恍然大悟,他们俩肯定是在百无聊赖中想吓唬一下自己,然后从中找到一点乐趣。但是他当时给予对方强烈的反抗,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一点。他吓得尖声大叫起来,疯狂地脚踢拳打。那两个人像猫儿一样软弱无力。他的身体扭来扭去,终于挣扎着下了床。他在情急之下就像一只小老虎,不停地拳打脚踢那两个人。后来有一个护士跑过来把门打开后,他才跑了出去。那两个肺病患者被他折腾得精疲力竭、惊恐万状,待在房子里不愿意出来。后来,尤金一想起自己在恐惧中和两个肺病患者赤手空拳相搏,就不由得头晕恶心起来。

他的衣服口袋里经常欢快、叮当地响着小小的五分镍币、一角银币、二角五银币。当他双腿发酸、身体疲惫不堪的时候,就会站在一个亮闪闪的冷饮柜台前面,把小脸埋进冷饮杯子里痛饮一番。有时候,在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他还是会悄悄地离开令人讨厌的大街,钻进图书馆里想获得暂时的陶醉和超然的体验。但是他那位到处盯梢的哥哥会发现他的行踪,然后又把他赶回去干活,同时还对他的行为给予奚落和挖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