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第4/9页)

我跟我爱人说,笔也找不着了,那么多笔哪里去了?她说,你用一下丢一支,家里开文具仓库也没用的。说着她又埋头帮我找,最后在电视机柜子里找到了一支铅笔,只有小拇指长短。我说将就着用吧。

写下田老的称呼后,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头。这些年我的新闻稿练得精熟,一个事件或者一个人物,它最吸引人眼球的东西是什么,我总能很快地把它抽离出来,然后是毫无难度的陈述。看着一堆采访来的素材,我总能把这堆支离破碎的破布头缝合起来,做成一件鲜艳的衣服。

我好像忘记了怎么跟人交流,尤其是用书面的形式跟人交流。我回忆起在那个小城市的生活经历,在那里,我前后一共待了快两年,这两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但找不到跟田老的交集点。

我只好回忆去省城后的生活,其实省城的生活也单一。刚去那里的时候,偌大一个城市,没有一个熟人,感觉自己像个被遗弃的孤儿,大冬天,一个人窝在冰冷的宿舍里喝白酒,喝到神志恍惚。那段时间特别想有个女朋友,但哪里去找呢?

一触及到这段往事,我又写不下去,我觉得跟田老谈这些事情太唐突了,我们好像还没熟到这个份上。谈这些事,至少对方看了可能会笑话,我发觉自己还是一个比较要面子的人,不体面的事情还是放在心里比较可靠一些。

我后来谈了一个女朋友,那个女朋友是我的大学同学。我犹豫着要不要写到信里去,在举棋不定的时候,我偷偷地看了一眼在阳台上陪儿子玩耍的爱人,这个人她是不知道的。我跟我爱人结婚前,除了了解相互的家庭背景和工作情况外,别的谁都没有深入追究。我对她以往的情史也保持了沉默,我觉得这样做是对的,以前的人之所以没有在一起,必定有失败的理由,而回忆这些不愉快的往事,我觉得是不人道的。

我谈的那个女朋友在读大学时有过好几个男朋友,她像只大蝴蝶,在一大群男生中间飞来飞去,一会儿是艺术系长发飘飘的画家男朋友,一会儿又是校篮球队人高马大的主力后卫男朋友,更神奇的是她还跟我们的设计老师好过。

在一个漆黑的夜晚,我们的设计老师像裹着一只兔子一样搂着她逛马路,在一盏路灯下,我迎面撞上了他们。准确地说,之前我们都没看到对方,直到大家都从黑暗里走进那盏昏暗的路灯,真相才大白。当时我错愕不已,忘了跟设计老师打招呼。他们看了我一眼,然后把我当空气过滤掉了。擦肩而过后,我还特意回头看了一眼,他们消失在黑暗中,而那盏路灯在下雨天的夜晚像个金钟罩。

我在读书的时候对这个女同学表现出了极大的仇视,我曾经气呼呼地想,这样水性杨花的女生,大家都应该朝她吐口水。那时候,她也很讨厌我,每次走过我身边,正眼也不瞧我一眼。

毕业后,我是在网上跟她开始交流的,一交流,发现我们都误解了对方很多年,这种交流很致命,直接导致我晚上睡不着。她在另外一个城市工作,我邀请她来省城玩,她很爽快地答应了。在梅雨时节,她过来了,我们像久别重逢,一见面就在大街上拥抱。她脸色红通通地跟我说,你像个特务,专门暗地里盯梢,盯了我很多年吧?

第一天,我们就把男女之间该做的事都做了一遍,她一口气在我宿舍里住了半个月,那半个月,我感觉我那冰冷的宿舍开始暖和了起来。

她走了以后,我感到了非常的不踏实,以前的感觉慢慢地又泛了上来,我最终觉得她的矜持放下得快了一点,一旦水性杨花的感觉确立,就跟脸上烙上金印一样,怎么都消除不掉。她是个敏感的人,觉察到我对她不放心之后,我们在电话里狠狠地吵了一架,这段感情就这么寿终正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