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第4/16页)

那个晚上,亨利问上帝为什么让他长大,为什么不在他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让他死去。朦胧中有一道光闪过,他的目光落在了一本《圣经》上。他打开《圣经》,翻到的是《约伯记》中约伯诅咒自己的诞生日。

那是第一次他感觉到上帝在和他对话。

但是他没有听。

六月

社区

吃完蜜柚,“大先生”和我转移到他的书房。书房里依旧非常杂乱,到处都是箱子、纸、信和文件。如果精神更好一点,他会提议我们去户外走走,因为他喜欢到小区里散散步,但他也承认,自己对邻居越来越不熟悉了。

“我在布朗克斯长大的时候,”“大先生”开始回忆,“大家都认识大家。一栋楼就像一个大家庭。大家彼此照顾。

“我记得有一次,我很饿。有一辆装着水果和蔬菜的大卡车停在我们楼前。我用身子去撞车子,希望能够掉个苹果下来,而且这样,我也不会觉得自己是在偷窃。

“突然,我听到有个声音从天上对我喊,而且说的是犹太语,那声音说:‘阿尔伯特,不可以。’我跳了起来。我以为是上帝在对我说话。”

那是谁呢?我问。

“是我们楼上的一个女邻居。”

我笑出声来。这和上帝也差得远了点。

“不,但是,米奇,我们就是这样互相活在对方的生活中。如果有人要跌倒了,边上会有人可以扶他一把。”

“这就是一个教会存在的核心意义。我们所谓的Kehillah Kedosha——一个神圣的社区。我们正在失去它。大型郊外生活区的出现改变了大家的生活方式。每个人都有一辆车。每个人都有无数事情要做。你还怎么能够帮到你的邻居呢?一家人能够凑齐了坐下来吃顿饭就不错了。”

他边说边摇头。总体来说,“大先生”不是个落伍的人。但我明显看出他显然不喜欢这方面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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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就算已经退休了,“大先生”还是有办法维护他神圣的社区。他常常会拿起那本写得有些凌乱的通讯录,戴上眼镜,按下一个个电话号码。他家里的那部电话是孙辈送他的礼物,有着巨大的黑白色数字键盘,这样他拨起号码来就比较容易。

“你……好,”他会说,“这是阿尔伯特·刘易斯,我找……”

他总是记得别人的大日子——纪念日,退休日——并在这些日子给别人电话。他还给那些生病的人打电话。他总是耐心地听别人讲述他们的喜乐哀怒。

他特别留意给教会里那些最年长的教友打电话,因为,“这会让他们有归属感,”他说。

我想,他说的“他们”是不是也包括了他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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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我。我一周要和一百多个人交流,但这些交流不是通过邮件就是通过短消息。我总是随身带着我的黑莓手机。我和别人的对话都非常简短:“明天再通电话”,或者是“到时候见”。我不喜欢把事情复杂化。

“大先生”不搞这种简单交流。他不使用电子邮件。他说:“在电子邮件里,我怎么能够知道有没有出问题?他们可以写任何东西。我要看见他们。如果看不到,那我至少要听到他们的声音。如果我看不到他们,又听不到他们,我怎么能够帮助他们呢?”

他呼了口气。

“当然,想当初……”他说。

他突然唱了起来:

“想当初……我会挨家挨户去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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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大先生”到我们住的那条街来拜访的情形。我曾记得拉开窗帘看到“大先生”的车停在屋子前。当然,那个时候,医生上门看病,送牛奶的把牛奶送到家门口。没有人安装家庭报警系统。

当人们经历丧亲之痛,孩子出逃,有人失业,“大先生”都会登门造访。要是放在今天,如果有人丢了工作,为上帝工作的人能够坐到你家的餐桌旁鼓励你,那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