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城市的外形和面貌 只有行走时,我才能思考(第3/10页)

维蒂哈则维护着自己的丈夫和苏莱曼,她说:“但是亲爱的萨米哈,穷人也想住进一个干净、现代、舒适的地方,而不是泥土地面、靠烧暖炉取暖的冰冷的一夜屋里!”麦夫鲁特对此并不惊讶:姐妹俩每天至少要串门两次闲聊,维蒂哈常跟妹妹说,搬进D幢后她有多满意。自从她和丈夫搬进一套独门独户的单元房,维蒂哈就从给一大家人做饭、端茶送药、缝缝补补中解脱了出来。有时她愤愤不平地称自己是“全家人的用人”。(麦夫鲁特认为,维蒂哈也因此在最近几年里迅速发福了。)两个儿子都成家了,考尔库特晚上很晚才回家,因此她有时感到孤独,但从不埋怨公寓楼的生活。如果不和萨米哈闲聊,她就去希什利看孙子孙女们。经过漫长的努力、调查和失败,她终于让博兹库尔特娶了一个初中毕业生,她是一个来自居米什代莱的水暖工的女儿。儿媳喜欢交朋友聊天,她上街时就把两个紧挨着出生的女儿交给她们的奶奶照看。有时他们一起去希什利图兰的家里聚会,图兰的第一个孩子是一年前出生的。萨米哈有时也跟着维蒂哈去希什利看她的孙子孙女们。

麦夫鲁特忌恨歪脖子老丈人和两个女儿之间的友情。是因为他嫉妒他们的友情和亲密吗?还是萨米哈笑着告诉了丈夫,歪脖子·阿卜杜拉赫曼喝醉时脱口说出的尖刻话语?(有一次他说:“我很困惑,为什么我的两个女儿在伊斯坦布尔偏偏都喜欢麦夫鲁特。”)或者是他那个午饭就开始喝拉克酒、始终不变的八旬老丈人,继萨米哈之后,让维蒂哈也慢慢染上了酒瘾?

作为节日午餐,萨菲耶姨妈除了每次都做的馅饼,还为孙子们炸了薯条,可他们没来,维蒂哈就独自全都吃了。麦夫鲁特几乎可以确信,阿卜杜拉赫曼下来吃午饭前,已经在楼上的9单元喝了中午的拉克酒,萨米哈也陪着喝了一杯,现在他觉得维蒂哈可能也喝了。下午去协会团拜时,麦夫鲁特还想象了萨米哈在9单元和她爸爸继续喝酒的画面。在协会和老乡们团拜时,麦夫鲁特打发了敲门来讨节日赏钱的孩子们,他一边说“这里是协会!”,一边想象着萨米哈正在家里喝着拉克酒等自己。

从结婚第二年开始,麦夫鲁特和萨米哈为他们自己开发了一个游戏。这同时也是夫妻俩就决定了他们一生的一个疑问展开的对质—“情书到底是写给谁的?”。原本结婚前,他们就通过交谈很快就这个问题达成了一致:从在宅邸牛奶布丁店的第一次约会开始,麦夫鲁特就承认,情书其实是写给萨米哈的。在这个问题上,他的官方和个人观点是简单明了的:在考尔库特的婚礼上,他遇见了萨米哈,迷上了她的双眼。但后来有人欺骗了麦夫鲁特,于是他娶了拉伊哈。对此麦夫鲁特毫不后悔,因为他和拉伊哈过得很幸福。麦夫鲁特不能亵渎他和拉伊哈度过的幸福时光以及对拉伊哈的追忆。萨米哈也接受这些。

可是每当萨米哈喝下一杯拉克酒,打开一封信,问麦夫鲁特,把她的眼睛比作“拦路抢劫的强盗”时,他想表达什么,那时他们之间就会出现分歧。萨米哈认为,这类问题并不违背他们之间达成的协议精神,因为那些话麦夫鲁特是写给自己的,应该能够解释。麦夫鲁特承认这点,但他如今拒绝回到写信时的那种灵魂状态里去。

“不用进入那种灵魂状态,但你要告诉我,给我写这些话时你的感受。”萨米哈说。

喝着拉克酒时,麦夫鲁特尝试着诚实地告诉妻子,二十三岁时他写那些情书时的感受,但过了一段时间后,他就无法继续这么做了。“如今你不再怀有曾经对我的情感。”有一次她对麦夫鲁特的支吾极为恼火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