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苏莱曼挑起事端 到底有没有这回事?(第4/6页)

我拥抱了为我开门的漂亮女儿,不知怎么的,我们都哭了。瞬间我意识到,我的女儿萨米哈是因为愁苦和孤独而哭泣的。就连那天晚上,她的丈夫费尔哈特也是半夜才到家的,像个死人瘫床上就睡着了。夫妻俩那么辛苦劳作,夜晚坐公交车回到这个偏僻的家里相聚时,他们早已身心俱疲。费尔哈特终于念完了电大,他给我看了安纳托利亚大学的毕业证书。但愿此后他们会幸福。但从第一夜开始我就失眠了。这个费尔哈特不能让我可怜的萨米哈,我那漂亮、聪明的女儿幸福。你们别误会,我责怪这个男人,不是因为他抢了我的女儿,而是他竟然让她去做用人。

然而,萨米哈还不承认她不幸福的原因是做日工。早上,丈夫去上班后(不管做什么都行),萨米哈做出一副对生活很满意的样子。她为我请了假,给我煎了鸡蛋,在后窗指给我看她丈夫圈下的那块发出磷光的地皮。我们走出盖在山顶上的一夜屋的小院,周围的山头全都布满了犹如一个个白盒子的一夜屋。远处,在雾气和工厂浓烟笼罩下的城市轮廓,就像一个横卧在烂泥里若隐若现的怪物,依稀可辨。“你看对面那些山头。”萨米哈说,她指着周围满眼的一夜屋,发冷似的浑身一颤,“五年前我们刚来这里时,亲爱的爸爸,所有这些山头都是光秃秃的。”萨米哈说完便哭了起来。

拉伊哈:“晚上你们跟爸爸说,外公阿卜杜拉赫曼和姨妈维蒂哈来看你们了,但别说萨米哈姨妈来了,好吗?”我对女儿们说。“为什么?”法特玛用她一贯的自以为是的口吻问道。就像我失去耐心时揍她们那样,我皱起眉头稍微摇了摇头,法特玛和菲夫齐耶全都不出声了。

爸爸和萨米哈来后,她们一个爬到了外公身上,另一个坐到了姨妈的怀里。爸爸马上坐下和怀里的法特玛玩起了“女孩跑了”,“谁是猪,谁是神父?”一类的手指游戏,他拿出口袋里的镜子、怀表、打不着的打火机,开始问谜语。而萨米哈紧紧地拥抱了菲夫齐耶,还不停地亲吻她。我立刻明白,妹妹要想减轻孤独的痛苦,应该生活在一个大家庭里,生三四个孩子。她一边亲吻着我的两个女儿,一边不时说,“她的手怎么长这样,她的痣怎么长这样!”每当她这么说时,我就好奇地去看一下菲夫齐耶的手和法特玛脖子上的痣。

维蒂哈:“快让萨米哈姨妈带你们去看后面那棵会说话的树、有仙女的亚述人教堂的院子。”我说。她们走了。正当我要对拉伊哈说,不用害怕苏莱曼,博兹库尔特和图兰变乖了,她可以带着女儿去我家时,爸爸却说起了一个毫不相干的话题,我们都对他很生气。

阿卜杜拉赫曼:我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要对我生气。一个父亲一心只想着女儿们的幸福,不是再自然不过的吗?萨米哈带着孩子们出去后,我对拉伊哈和维蒂哈说,她们的妹妹在城市的另一头过着孤单不幸福的生活,单开间的一夜屋里只有寒冷、悲伤和幽灵。只在那里待了五天,我就再也无法忍受,决定要回村了。

“别说是我说的,但是你们的妹妹需要一个能够让她幸福的真正的丈夫。”

拉伊哈: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竟然那么生气,脱口说了让亲爱的爸爸伤心的话,我自己也大吃一惊。“爸爸,别破坏她的婚姻。”我说。我们谁也不是出售的商品,我说。可话又说回来了,我也觉得爸爸其实没错,可怜的萨米哈甚至已经无力去隐藏她的不幸了。我还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在我们整个童年和青年时期,萨米哈一直都是人们口中的那个“你们中最漂亮、最让人动心、世上最美丽的女孩”,而现在她却没钱、没孩子、没幸福。相反,我和麦夫鲁特现在很幸福,这难道是真主为了考验我们的信仰而设置的一场考试吗?或者这便是它在这世上的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