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擦去城市的灰尘 我的真主,哪来的这么些脏东西啊?(第4/6页)

有时,我在正午想念费尔哈特、我们的家,以及从我们一起躺着的床上看见的发出磷光的地皮。开始做日工两年后,在越来越多留下过夜的日子里,我开始怨恨费尔哈特,因为不管怎样他都没能让我摆脱用人的生活。这期间我越来越深地融进了那些人家的生活,接触到他们残暴的男孩和娇惯的女孩,遇到觉得我漂亮就立刻跑来纠缠的杂货店伙计和看门人的孩子。每到来暖气时,睡在窄小的用人房间里,我总会大汗淋漓地醒来。

费尔哈特:从第一年开始,我就坐上了位于加齐奥斯曼帕夏的幸福餐馆的款台。我读电大在此起了作用,读电大也是萨米哈极为重视的一件事。但是晚上,当美妙的拉克酒和热汤味道飘散在餐馆、餐馆变得人声嘈杂时,老板的弟弟就坐上款台,亲自管理收银机,顺带自己的口袋……老板在阿克萨赖省还有一家餐馆(我们这里是分店),每个月老板都会向厨房里的厨师和洗碗工,还有我们服务员和传菜员重复一遍他的命令,那就是从厨房出来的每一样菜品,必须立刻在款台记录在案,否则不许端上客人的桌子。这些菜品如,炸土豆条、牧羊人沙拉、炸肉丸、盖浇鸡肉饭、单份拉克酒、小份啤酒、小豆汤、干扁豆、肉末大葱。

幸福餐馆,有四扇面向阿塔图尔克大街的窗户(每扇窗都拉着窗纱)。餐馆是一家拥有众多热情顾客(中午是一些不喝酒、吃家常菜的工匠,晚上是一些有节制喝拉克酒的男人)的成熟企业,因此要遵守老板的这个宪法规定也并非易事……我坐在款台时,也就是即便中午,都会忙得不可开交,有时我都来不及记录服务员手上的蔬菜鸡块、橄榄油芹菜根、蚕豆泥、烤鲣鱼,都送去了几号桌。那种时候,要么像老板命令的那样,服务员在我面前排起队,等着让我记录;(着急的顾客喊道“菜凉了”,)要么推迟一分钟来执行老板的命令,服务员先把菜送给顾客,等我松快时回来提醒我,“费尔哈特大哥,十七桌一份辣椒塞肉末米饭,一份春卷,十六桌两份鸡胸肉。”这个办法不能解决排队问题,只是推迟了排队,也就是说,服务员开始把他们送给顾客的菜品,挨个其实是同时报出来让我记录,“六号桌一份沙拉,八号桌两份酸奶黄瓜粒。”有的服务员端着菜边走边报,记录的人无法听清他们所说的一切,因此有时会记错,有时像我做的那样随便编一个,有时就只好忽略不计了,就像我对待电视里听不懂的课程那样。服务员们知道,如果账单上的钱数低了,他们将得到更多的小费,因此他们从不抱怨被遗忘的那些菜品。而老板,不是因为损失了钱,而是不愿和顾客纠缠,有的顾客说,“我们没要两份,只要了一份酥炸贻贝。”因此他要求实施他定的规则。

晚餐时,我做服务员不看款台,因此我知道用心不良的服务员的所有诡计,中午我看款台时会注意这些。晚上,我也会不时采用一种最方便、精明的方法多挣小费,那就是给顾客上一份半的菜品,比如六个肉丸,账单上却只写一份,我将此讨好地告知可以信任的顾客,以此赚得更多小费。幸福餐馆里所有的小费都要放进同一个盒子里,为了名义上的公平分配(老板首先要拿一份),但没有一个服务员,会把拿到的所有小费全部放进那个盒子里,他们会在裤子和白色制服的一个口袋里,藏下一部分收来的小费。但这个问题不会导致任何指责和争吵,因为被逮到的人将被开除,也因为所有人都在那么做,因此没有一个服务员会去管别人的口袋。

晚上我照看入口处的几张桌子,另外一项工作就是为坐在款台上的老板当副手。这不是领班,而是一种代表老板的总督察职务。“你去看看,四号桌要的砂锅菜好了没有,他们一直在催。”老板说。尽管四号桌的服务员是居米什哈内人·哈迪,但我走去厨房,看见厨师在烤肉的烟雾中慢条斯理地烹饪后,我回到四号桌,用可爱的表情微笑着告诉他们砂锅菜马上就好。如果我可以问一个问题,我就问要嫩一些,还是老一些,要放蒜,还是不要。没问题可问的话,我就问他们喜欢哪支球队,加入他们关于足球的聊天,我说我们的球队被算计了,裁判被收买了,周日那场球赛里没判给我们点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