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麦夫鲁特服兵役的日子 这里是你的家吗?(第4/5页)

进城第一个月的早集合,回答军官的一个提问时,麦夫鲁特说自己之前做过餐馆服务员。于是他被派去军人之家的餐厅工作。这份工作,让他远离了严寒中的站岗,躲开了脾气暴躁的军官们那些随意和荒唐的指令。现在没人看见时,他有时间在宿舍的小桌上或军人之家餐厅厨房的桌子上,给拉伊哈写信了。他一边听着收音机里的安纳托利亚民歌,埃罗·萨扬谱曲、艾美尔·萨因演唱的“难忘那镌刻在心上的第一个眼神”,一边将一页页信纸写满。以“书记员”、“油漆工”、“修理工”一类差事留在指挥部和宿舍的士兵,他们看似在干活,可多数人的一个私密口袋里,都装着一个便携式小晶体管收音机。随着那年音乐品位的提升,麦夫鲁特得以从安纳托利亚民歌中得到启示,给心爱的人写了很多情书,比如“撒娇的眼神”、“羚羊般的眼睛”、“娇羞的目光”、“乌黑的眼睛”、“睡眼惺忪”、“挑逗的眼神”、“犀利的眼神”、“魔力的眼睛”。

他越写越觉得,似乎自己从小就认识拉伊哈,在灵魂上他们拥有一个共同的过去。仿佛在每封信里,字字句句都在构建他和拉伊哈之间的亲近,他还觉得日后他们将共同经历所有这些梦想。

夏末,一盘冷掉的茄子什锦蔬菜惹恼了一个上尉,他正在厨房为这盘菜和厨师争吵时,有个人拽了拽他的胳膊。这人像个巨人,麦夫鲁特吓了一跳。

“我的妈啊,你是莫希尼。”随后他惊叹道。

两个老朋友拥抱亲吻。

“人家当兵都变瘦,变得骨瘦如柴,你反而长胖了。”

“我在军人之家当服务员。”麦夫鲁特说,“像肉铺里的猫,我在厨房养肥了。”

“我也在军人之家,在发廊里。”

莫希尼两周前就到了卡尔斯。他没能高中毕业,他爸爸就把他送去一家女士发廊当了学徒,于是顺理成章就成了理发师。当然在军人之家把军官老婆们的头发染成金色是件轻松的工作。可等到周末放假和麦夫鲁特一起上街,当他们在亚洲酒店对面的茶馆里看足球比赛时,莫希尼就开始抱怨了。

莫希尼:其实我在军人之家发廊里的工作并不难。我唯一的烦恼是,要根据每个顾客丈夫的军衔来给予她们不同的关注。比如,我们卫戍区司令图尔古特帕夏的矮个子老婆,要为她做最好的头发,说最甜的话;比这差一点的,给排在他后面的帕夏稍微有点瘦的老婆;对那些少校的老婆可以花更少的时间和功夫,少校们也是论资排辈的,这点也要注意。所有这些快把我变成神经病了。有一天,我就随口夸了一下一个年轻军官漂亮老婆的褐色头发,随即遭到了包括图尔古特帕夏老婆在内所有人的不屑和鄙视。这些我都告诉了麦夫鲁特。

“‘你给图尔古特帕夏的夫人染了什么颜色,我的别更浅。’我们少校谨慎的夫人说。谁在哪里玩拉米纸牌,谁在哪天请客,她们在哪里一起看哪部连续剧,将在哪家面包坊买哪种甜饼,我全都知道。一些军官孩子过生日,我给他们唱歌、变戏法,帮那些不愿意走出卫戍区大院的夫人们去商店买东西,还帮一个军官的女儿做数学作业。”

“莫希尼,数学你懂什么啊!”麦夫鲁特粗暴地打断我说,“难道你睡了帕夏的女儿?”

“你太无耻了麦夫鲁特……在军队里你的嘴巴和灵魂都变脏了。出了指挥部在军人之家找到一份轻松工作、在帕夏家做用人时遭到辱骂的所有士兵,为了挽回面子,晚上回到连队都会说,‘我睡了帕夏的女儿。’你相信这些鬼话吗?……何况,图尔古特帕夏是一个正直的军人,他不该被这样的脏话辱骂。对于他老婆的恶毒和无礼,也都是他在维护我。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