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杜特泰佩和库尔泰佩之间的战争 我们是中立的(第4/7页)

“你们没去上学吗?”麦夫鲁特问道。

“学校放假!”孩子们开心地叫道。

他看见被烧毁的一处房屋门前有个女人在哭泣,她从屋里拿出一个类似他家里那样的草筐和一个湿漉漉的床垫。在一处陡坡上,他被一个瘦高个和一个滚圆的胖子拦住了,但另外一个人说他是库尔泰佩的人,于是他们给他放行了。

库尔泰佩的上半部分变成了阵地,由水泥块、铁门、装满泥土的白口铁花盆、石块、砖头和煤渣砖构成的带射击孔的掩体墙,遇到房子后,从房子另一边分叉延伸下去。在库尔泰佩最先盖起的老房墙壁是不足以抵御子弹的。但麦夫鲁特看见竟然有人在那样的房子里向对面山头开枪。

子弹很贵,所以不常开枪,经常会出现长时间的寂静。在这样停火的间隙,麦夫鲁特也像别人那样从山头的一个地方跑去另一个地方。快到中午时,他在电塔旁边一处新建的混凝土房子的房顶上找到了费尔哈特。

“近期他们会和警察一起过来。”费尔哈特说,“我们没有获胜的可能。法西斯和警察不仅比我们的武装好,还比我们人多,媒体也站在他们一边。”

这是费尔哈特的“个人”观点。可当着别人的面,他说,“我们决不会让这些杂种孩子过来的!”他的行为犹如尽管没枪,也要立刻开枪一般。

“明天的报纸上不会说库尔泰佩发生了针对阿拉维派的屠杀。”费尔哈特说,“他们会写,有组织的造反被镇压了。共产党人自焚了。”

“既然结局那么糟糕,那我们为什么还要抵抗呢?”

“难道我们啥也不做就屈服投降吗?”

麦夫鲁特的脑子混乱了。他看见杜特泰佩的山脊和库尔泰佩都已经被住房、街道和墙壁填满。他在伊斯坦布尔度过的八年时间里,很多一夜屋都加盖了楼层,原先用泥土建造的一些房屋被拆除,盖起了煤渣砖房甚至混凝土房,房子和商店的外墙都粉刷过,院子变绿树木长高,两座山头的山脊上都覆盖着香烟、可口可乐和肥皂的巨幅广告。有些广告晚上还用灯光照亮。

“让左派和右派的首领去下面的广场,在乌拉尔的面包坊那里勇敢地决斗。”麦夫鲁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取胜的那一方,也就赢得了这场战争。”

遥遥相望的两个山头上,类似阵地工事的防御墙和勇士们的守卫,仿佛有出自古老神话的一面。

“如果有那样一场决斗,麦夫鲁特,你希望谁赢?”

“我支持社会主义者。”麦夫鲁特说,“我反对资本主义。”

“可是,日后咱们不是也要开店变成资本家吗?”费尔哈特笑着说。

“其实,我喜欢共产党对穷人的保护。”麦夫鲁特说,“但是他们为什么不信真主呢?”

上午十点,当盘旋在库尔泰佩和杜特泰佩上空的黄色直升机再次出现时,两个山头上互为敌对的人群变得安静下来,部署在山头的所有人都能看见直升机透明机舱里戴着耳机的士兵。直升机一来,像两个山头上所有人一样,费尔哈特和麦夫鲁特也都感到了自豪。库尔泰佩的鸟瞰景象、山头上红黄色的镰刀铁锤旗帜、悬挂在房子之间的布质横幅、用围巾遮住脸冲着直升机喊口号的年轻人,完全就像报上那些反映恐怖和反抗的照片上的画面。

双方的枪战持续了一整天,没有人死,有几个人受伤,仅此而已。天黑之前,警察透过尖啸的扩音器宣布,两个山头实行宵禁。随后,又宣布要在库尔泰佩搜查枪支。手持武器的一些英雄留在了阵地,准备抵抗警察,但是手无寸铁的麦夫鲁特和费尔哈特回家了。

当爸爸卖了一整天酸奶,晚上平安回到家时,麦夫鲁特很是惊讶。父子俩坐在桌旁,聊着天喝小豆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