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初中和政治 明天不上学(第3/6页)

粗糙的大罐里装着在恶臭的厨房里煮开的牛奶,奶粉则是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向贫穷国家的学校免费配送的。课间操时,莫希尼像家庭主妇那样,小心翼翼地将牛奶倒进同学们从家里带来的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塑料杯里。值勤老师则像发珠宝那样,仔细地给每个学生发鱼肝油。老师从一个蓝盒里拿出的、所有人都厌恶的鱼肝油,也是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免费提供的。为了确认学生们吞下了这个难闻的东西,老师像警察那样在课桌间转悠。多数学生要么把胶囊扔到楼下那个学生聚赌的垃圾角落,要么带着让教室难闻的乐趣,把胶囊扔地上踩扁。有的学生用掏空的圆珠笔管,把鱼肝油胶囊吹到黑板上。杜特泰佩阿塔图尔克男子高中的黑板上,全都留有一种无数鱼肝油炸弹留下的滑腻,还有一种让陌生人感到不安的鱼腥臭。有一次,楼上9-C班的阿塔图尔克画像不幸被鱼肝油击中,“骨骸”为此惊慌失措。他想让伊斯坦布尔警察局和教育局派检察官来开展调查。但经验丰富、和蔼可亲的教育局长,告诉负责戒严的军官们说,无人有意亵渎共和国缔造者或者任何一个国家领导人,从而化解了事端。尽管试图将奶粉和鱼肝油仪式政治化的努力在那些年遭到了失败,但是若干年后,无论是伊斯兰教主义者,还是民族主义者,或是左派,全都抱怨国家迫于西方势力让他们在童年吞食有毒、难闻胶囊的事情,甚至还就这个问题写了书和回忆录。

文学课上,读到雅哈亚·凯末尔描写奥斯曼骑兵挥剑攻克巴尔干时的喜悦心情的诗句,会让麦夫鲁特感到幸福。自习课上,为了打发时间,当全班一起唱歌时,就连最后排最调皮捣蛋的学生有时也会流露出一种天使般的单纯。外面下雨时(麦夫鲁特会瞬间想到卖酸奶的爸爸),麦夫鲁特想到,他可以在温暖的教室里唱着歌永远坐下去,尽管远离妈妈和两个姐姐,但城市生活远远好于乡村生活。

军事政变后几周,戒严和宵禁以及搜家导致成千上万人被扔进了监狱。不久以后,禁令像往常一样开始放松,小贩们开始更轻松地走进伊斯坦布尔的大街小巷,卖鹰嘴豆和瓜子、面包圈、黏糖、棉花糖的小贩们,也开始沿着阿塔图尔克男子高中的院墙排列开来。对禁令表示尊重的麦夫鲁特,在一个和煦春日里,从打破购物禁令的人群中发现了一个自己想效仿的同龄人。麦夫鲁特感觉那是一张熟悉的面孔,那孩子拿着一个用大大的字母写着“运气”的硬纸盒。麦夫鲁特看见盒子里有许多诱人的奖品和一个大塑料足球,奖品里有塑料军人、口香糖、梳子、足球球员的画片、小镜子和弹子球。

“禁止从小贩那里买东西,你不知道吗?”麦夫鲁特说,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很坚定,“你卖的那是什么?”

“相对于其他人来说,真主更爱某些人,最终他们富有了。而被真主更少爱的人则依然贫穷。你用针尖去刮其中的一个彩色洞眼,下面写着你中了什么奖,你是否有运气。”

“这个游戏是你发明的吗?”麦夫鲁特问道,“你是从哪里买来这些奖品的?”

“他们和奖品一起成套出售这个游戏。全套给你32个里拉。你在街上转悠,刮一个洞眼60库鲁什8的话,一百个洞眼就是60里拉。周末在公园里可以挣不少钱。你想成为一个富人,还是一个让人看不起的穷人,你想马上知道吗?刮一个就知道结果了。免费让你刮。”

“我不会穷的,你看着吧。”麦夫鲁特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接过小贩孩子熟练地递过来的大头针。硬纸板上还有好多没被刮过的小圆点,他认真地选了一个,刮了一下。

“运气不好!什么也没有。”小贩孩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