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5页)

宁辉依旧不搭理他。

他又上前,伸出细长白皙的手指点了几幅,道:“我瞧着这几幅很好,不如送我,反正你也够呛能卖出去。”

宁辉还是没搭理他,自顾自地收摊,可是却将他点过的那几幅留了下来,背起箧箱迎着寒风走了。

留下那人将画抱在自己怀里,看了眼宁辉的背影,摇头:“倔强,耿直,不贪财,我看适合当御史,若是仕途再顺利些,没准儿能当上御史台大夫,到时只怕天子要没好日子过了……”

……

第二天清晨,宁辉又来出摊儿了,那人也早早地等在那里,裹着黑狐大氅坐在榆树下,一脸的百无聊赖。

他见宁辉来了,眸光瞬间亮起来,奔过来:“怎么才来?……我将你的画拿回去,我的好友们都说好,他们都想要,不如……你再送我几幅吧。”

宁辉自己本就是个胡话信口就来的人,在贫寒境况里磨出了一身的精怪,可现在竟然一时分不清面前这人什么套路……

他把画从箧箱里取出,一一摆开,道:“你挑吧。”

那人果然不客气,连挑了几幅,还让宁辉给他包好。

他抚着下巴,为难道:“前前后后白拿了你好些画了,我有些不好意思,不如让我做东,请你喝一顿酒吧。”

他见宁辉横眉扫他,忙说:“贵的酒楼我也去不起,就请你去街边小摊儿喝一盅,如何?”

宁辉扫了一眼他身上毛色纯正漆黑如缎的狐裘大氅,还有那质地莹润、毫无瑕疵的白玉束冠,心里暗自‘呸’了一声,道:“走。”

两人果真去了街边小摊儿,叫了二两散酒,两碗馄饨,并一碟醋泡花生米,有滋有味地对酌了起来。

酒到酣时,那人酡红着一张脸,靠近宁辉,悄声道:“不瞒你说,我不是魏人,而是云梁人。”

宁辉没当回事,睦州离南淮不远,时有云梁人到这边儿来,有什么稀奇。

那人接着道:“你也知道,近年来两国在边境有些摩擦,关系已大不如前。我的父亲也好,老师也好,凡是身边的人都说魏人奸恶,贪得无厌,要小心提防。我研习过大魏的诗词曲赋,心中总是纳闷,若都是大奸大恶之人怎么会写出这么好的词句?我便带了随从想亲自来一看究竟,谁知到睦州的第一天就碰见了你,你虽衣着寒酸,生活窘迫,但却能对贫寒老妪慷慨解囊,你肯定是个好人。这就说明,魏人也有好人,我父亲和老师说的都不对。”

宁辉咽下口中辛辣的苦酒,歪头看他,他生了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笑起来时似朝时旭日,带着融融暖意,看着他,就觉仿佛这世间是一片清明,根本不存邪恶与污垢。

不禁想,这样的公子哥,是怎么从南淮顺利到了这里,而没被人骗去卖了……

……

自那日以后,两人算是相熟了,他告诉宁辉自己名曰荀天清,祖辈世居南淮,也是读书人。

那些日子宁辉一边要顾着学业,一边要顾着生计,没有太多精力分给荀天清,与他交往也总是心不在焉的,心里也没有太拿这个云梁人当回事,直到有一天荀天清来找他,说自己要走了。

荀天清没有细说,只道家中父亲病重,宗亲给他来信,要他尽快回去。

说完,他叹道:“我很喜欢这里,也喜欢你,真想一直留在这里和你切磋笔墨,可惜……可惜……”

当时宁辉正为要迎娶未婚妻子的一笔聘礼发愁,没听出他言语中的惆怅孤寂,甚至对那没由来的不祥预感也不曾上心,只没所谓道:“等你办好了你父亲的丧事再回来就是,你命好,大约家中还有大笔的家业要你继承,不像我,我爹只留给了我一堆债。”

荀天清本愁眉苦脸,听他这样说,不禁笑了笑,只是笑容有些牵强、寡淡,含了隐隐的愁绪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