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他们朝脸上开枪?我的妈妈这么漂亮……”(第2/2页)

有一天深夜,爸爸回来了,他说,要把我带在自己身边。我很幸运。在游击队里最初的生活与在爷爷家几乎没有什么区别。父亲去执行任务,就把我留在一个村子里的某户人家。就这样,我记得一位女主人,我曾经在她家住过一次,人们用雪橇把她被打死的丈夫拉了回来。她用头撞着桌子,桌子上放着棺材,她嘴里只重复着一个词:“暴徒们。”

很久很久没有看到父亲,我盼望着他,心想:“我没有了妈妈,奶奶和爷爷在很远的地方,我这么小,如果被打死的爸爸也用雪橇拉回来的话,我一个人怎么办啊?”等爸爸回来,我感觉好像是过了一个世纪。我等着他的时候,对自己许诺,再见到他的时候,只称呼他“您”。我用这样的方式强调,我是多么爱他,多么想念他,我只有他一个亲人了。很明显,父亲开始的时候没有发觉我是怎么称呼他的,后来他问我:“为什么你称呼我用‘您’?”我向他承认,对自己许下了什么诺言,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跟我解释:“你也是我唯一的儿子,所以我们应该互相称呼‘你’。我们是世界上最亲近的人。”我请求他,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你已经长大了,你——是男子汉了。”他劝我说。

父亲的爱抚让我铭记在心。敌人是怎样疯狂扫射我们的啊……我们躺在四月冰冷的地上,草还没有长出来……父亲找到了一个坑,对我说:“躺到下面,我在上面,如果我被打死了,你还能活下来。”在游击队里大家都很疼爱我。我记得,一位上了年纪的游击队员走近我,摘下我的帽子,久久地抚摸着我的头,对父亲说,他也有个这么大的孩子,现在不知在哪里乱跑呢。我们穿越沼泽地的时候,水有齐腰深。父亲试着想抱着我,但很快就累了。于是,游击队员们就轮流把我抱在手上,这让我永远不会忘记。我不会忘记,当他们找到一些酸模24,全都让给我吃。而他们自己却饿着肚子睡觉了。

……

在戈梅里斯基保育院,是用飞机把我和另外几个游击队员的孩子运送到了这里,当时城市刚刚解放,有人从父亲那里给我带了些钱,一张很大很红的钞票。我和男孩子们去了集市,用这些钱全部买了糖果,买了很多,足够大家吃。保育员阿姨问:“你父亲给你的钱你是怎么花的?”我承认,都买了糖果。“全都花了?”她很吃惊。

明斯克解放了……有一个陌生的男人来接我,对我说,他要带我去找父亲。坐火车很困难。男人上了火车坐下后,人们把我从窗口递给了他。

我和父亲重逢了,我再次请求他,我们永远、永远不要再分离了,因为一个人太难熬了。我记得,他不是一个人来迎接我的,还有一位新妈妈。她抱着我的头贴近自己,而我也很想得到母亲的温柔爱抚,对于她的爱抚,我心里非常喜欢,立刻就在汽车上睡着了,趴在她的肩膀上。

十岁的时候,我上了一年级。但是我已经很大了,会读书了,过了半年我就跳到了二年级。我只会读,不会写。老师把我叫到黑板前,叫我写字母“У”。我站在那里,害怕地想,字母“У”应该怎么写呢。可当时我已经会射击了,我的射击水平很不错。

有一天,我没有找到父亲的手枪,翻遍了整个柜子——还是没有。

“怎么回事?现在你做什么工作?”我问爸爸,他刚刚下班回到家。

“我要教育孩子们。”他回答。

我觉得非常失望……我心想,工作——只能是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