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第2/9页)

小陶说:“不是钓。为什么要钓?……反正,说不清。”

上官擦了擦眼里的泪,说:“好了,别那么小资兮兮的。我想,既然活在世上,还是要找一找……你说呢?”

小陶说:“找什么?”

上官沉默了很久,仍是不太肯定地说:“找一找属于自己的日子。记得,在一本书里,印第安人说:‘别走太快,等一等灵魂。我们,是不是……也太急于赶路了?也许,所谓的意义,就在过程之中。’”

小陶一下子陷入了沉思……久久,她说:“我怕有一天,咱们会不会把自己也卖了?”

第二天上午,上官和小陶赶到郊外的火葬场,参加了齐康民教授的“告别仪式”。火葬场在郊外,学院的老师和同学们都来了,有的还是从外地匆匆赶来的。整个告别大厅站满了人。齐康民教授的灵床前放满了鲜花,周围的墙上也挂满了寄托哀思的挽联……齐康民教授是在死去之后,才得到全体教师、学生的一致认同:他是一个好人。当哀乐响起的时候,人们都哭了。

在告别大厅里,给人印象最深的,却是江雪。江雪是一个人开车来的。当她跨进告别大厅时,人们不由得把目光转过来了。她是有备而来,她穿着一身孝黑:黑色的曳地长裙,黑色的真丝无领上衣,戴着黑色的墨镜,头上还扎着一条黑缎带,胸前缀着一朵白花,人一下子显得清丽凄婉。当告别时,别的人都是三鞠躬、再鞠躬,只有她扑通一下在灵床前跪下,砰砰砰,一连磕了三个头。尔后谁也不理,一句话不说,扭身就走。

参加完告别仪式,临上车的时候,小陶忿忿地说:“这人,早干什么去了?作秀!”

上官说:“我想,她是后悔。”接着,她又说,“那个人,他该来的,可他没有来。”

小陶一时没转过弯来,“哪个人?”

上官说:“姓任的。”

这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春日的阳光照在商场大楼的玻璃幕墙上,照出了一片五彩缤纷的暖意,也照出了一片很不寻常的躁动……

早在六点多钟,围在商场前的这群人就站起来了。其实,在整个夜晚,他们也没怎么合眼。这些顶着被子、披着大衣的人,个个心里都像藏着个小咬儿似的,心焦啊!那咬心的事,只有自己知道。骂也骂了,埋怨也埋怨了,后来也只有盼着天亮了,天亮了好兑现钱哪……熬煎了这么一夜,现在天亮了,太阳也出来了。所以,他们从来也没像今天这样守规矩,一个挨一个,像羊肠子似的,在商场门前排出了九曲十八弯的长蛇阵!

这里临着十字路口,是一个很惹人注目的地方,很快就有过路人围上来了,很诧异地问:这排队,买什么呢?

长长的队列,没有人回答,没有一个人回答。怎么说?说什么呢?总不能说,上人家的当了?总不能说,急着想发财,现在掉坑里了?!

是啊,那时候,他们急煎煎地从银行里把钱取出来,一个个还托了亲戚、熟人,大包小包地提着往这里送……本想着要大赚一把,本想着一本万利,谁想到会有这一天?!所以,他们什么也不说,谁问也不说,羞于说。个个一脸晦气,心都愁烂了,跟谁说?这几百人的羊群,是掉在狼窝里了!——是一支要账的队伍。

快到八点钟的时候,不知是谁起着头,那排得好好的队列,一下就炸了!先是有几个人跑到了前边,紧接着,“哄”的一声,像起了旋风似的,人们乱纷纷地往大门口跑!排在前边的,被疯狂的人流挤到了后边;排在后边的,又不断地朝前涌,一时骂声四起!在慌乱中,喊的、嚷的、操的……就像是天上掉了颗炸弹似的。

倏尔,又静下来了,像谁下了一道命令似的。其实也就是商场里开了一扇小门。不是大门,是小门,“吱”一声,从门里走出了一个穿商场套装的女人。这是值夜的李尚枝,李尚枝该下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