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第2/3页)

叔叔,我到底是曲天棘的女儿,还是殷碧梧的女儿,你到底是我的亲人,还是我的仇人?!

八岁那一年,她杀了殷碧梧的弟弟,自己的亲叔叔,年纪太小,做了坏事也不知道隐藏,被鞭一百,带着重伤跪了三天三夜殷家祠堂,却奇迹般的没有死。

无父无母的人,若想活下来,至少总得比旁人扛得住些。

只是噩梦的滋味很不好,梦里每每都是那粘腻的血,那以后她就不杀人了。

沈庭蛟不知道她梦见了什么,她眉头微蹙,睡得并不好。他的手仍在流血,连带着殷逐离的衣袍上也沾了些。他却不以为意,只在她身边躺下来,将脸贴在她胸口,一下一下地听那沉缓的心跳。

一直到半夜,殷逐离醒来,见他小狗似地趴在自己胸口,爱怜地将他抱上来枕在自己臂间:“好好睡,不然明天该落枕了。”

他睡得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还一片懵懂,瞅着真是可爱可怜到了极点。殷逐离忍不住在他唇际轻啄了一记:“时辰还早呢,继续睡。”

他模糊地答应一声,仍是贴着她,安静地睡了。

城郊的夏夜,蛙虫之声喧杂。殷逐离揽着他,再难入眠。师父,你此刻在做什么呢?在临溪水榭的桃树下吹笛?在书房临帖?还是干脆就什么都不做,在归来居的楼阁上看月亮?

其实……我实在是、有点想你啊……

至寅时末,殷逐离起床,小心翼翼地穿衣,未惊扰沈庭蛟。

行宫坐落在郊外,因大荥国力不济,一切从简,并不见什么奢华的陈设。殷逐离出了房间,时辰尚早,月满回廊。

行宫引了活水,她信步闲游,一路行至整个行宫水源尽头,见流水如练般沿石而下,在瀑前形成一方清亮透澈的石潭,周围藤蔓摇曳、花草丰茂、水珠四溅,倒是个清凉惬意的好去处。她在旁边打了一套长袖拳,身上很出了些汗。此时见潭水清凉,而四下又无人,难免便起了些顽性。

索性便跳到石潭边,借着潭水洗了手脸。洗完她尚且不满足,遂又脱了鞋袜,将足也浸入这潭水之中。正觉尽兴,冷不防深草碧树间一声轻咳:“福禄王妃,今日只怕众人都要喝你的洗脚水,过分了吧?”

殷逐离转过头,凝目一望,方见花影下一人独坐,旁边还有一壶酒,姿态倒是惬意。她也不客气,当下便重又穿好了鞋袜行将过去:“逐离生于商贾之家,难免欠缺教养,倒是让曲将军见笑了。”

言毕也不待对方答言,她在其身边坐下来,拿了那酒壶,壶嘴儿对着自己一倒,半壶酒已然下肚:“将军在此坐了很久了?看来昨夜将军也睡得不好。”

月光迷离,月下人影也模糊不清,曲天棘想起很久以前、曲家旧宅,那个女人也是这样带着浅淡的笑意:“看来昨夜将军也睡得不好。”

他有些后悔当年没有下手杀了她,殷碧梧死了,二十年后又回来了,站在他面前,同他说些无关痛痒的话。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出手如电,精准地扼住她的咽喉,将她摁在花下,凛冽的杀气四溢开来,“我知道你恨我,可是那又怎么样?你能怎么样?”

殷逐离静静望他,不挣扎,也不言语。他几乎半个身子都压在她身上,以至于她腰畔的短笛硌着了他。

“不管你怎样恨我,你身上流的始终是我的血!就算你回来,又能如何?”他五指渐渐用力,分不清身下的人是谁,心底却是当真动了杀机。这并不是一时冲动,他一直清醒——反正已然负债,莫若杀了这个债主,岂非一了百了?

她的面色渐渐发青,却仍不挣扎,太容易得手,曲天棘眼中惊疑之色方起,只觉那短笛突然弹出利刃,自右肋刺入,若非他避得及时,此刻这冰冷的细锋怕是已刺穿了他的肺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