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第2/4页)

他的人生因为有人铺路而平坦得可怕。也正是因为这种平坦,他的一生从无惊喜,从无坷坎险阻。他娶单晚婵,平时夫妻恩爱,即使是在床榻之上也是端方温柔。

这些年身边也不是没有诱惑,可他的心中已无半分绮念。他站在江湖之巅,一颗心却从未有过热血。

思维的涣散,有一种冰冷在心中漫延开来,名为荒凉。他知道是长生丸的作用,那药只是一颗,就击得他的冷静克制溃不成军。他只能这样清醒地脆弱,感受那种绝望。

身边的薄野景行是他所能接触的、唯一的热量。他清醒地拥抱了她,感受那指尖划过脸颊,隔着丝绢,带着隐秘的留恋。心知这老贼脾性无常,他还是出言挣扎:“薄野景行,你好歹也是曾经纵横江湖的人物,就不能要点脸吗?!”

薄野景行果然摸了摸自己的脸:“啧,魔道中人,要啥脸!”

江清流不说话,他眸色如雨后柳色,清澈鲜亮。薄野景行望了他几眼,慢慢地住了手。

“唉。”她轻声叹气,江清流反正什么也做不了,药力让他的情绪无法波动:“你叹什么气?”

薄野景行坐在他旁边,难得的居然也带了几分忧郁:“就是想起这些年在地牢里的日子,想到无数次老夫也是这般任人宰割,有些感叹罢了。”

江清流正努力压制着药性,但是长生丸又岂是轻易压制得了的?他渴望多说话,交流可以释放排山倒海的空虚:“当年若不是你屠戳江湖,双手沾满鲜血,又怎会有地牢里刑囚三十年的下场。”

薄野景行坐在他身边,身影竟隐隐有些孤独:“你又怎知当年旧事。老夫双手是沾满鲜血,但来者又有谁是真正为了什么正义?怀璧之罪,才是真正的罪无可恕。”

江清流声音仍然平静:“三十年之后,死无对证,你自然说什么都可以了。”

薄野景行摇头:“要想有证据很容易啊,如果江隐天真是为了正义,正是为了替江少桑报仇,何必刑囚老夫?他有无数机会可以下手杀死老夫。”

江清流心绪本就不稳,这些话很轻易就挑起了他的疑虑。其实他心里是有所怀疑的,这个老贼被囚禁在江家三十余年,如果不是为了五曜心经,何必留她三十年?

薄野景行的声音也渐渐平静:“江家的黑幕,你要知道老夫也可以告诉你。雁荡山决战之时,江家死于老夫之手的门人子弟并不多,但是为何战后有三百余人的伤亡?”江清流突然不想听,但她仍然继续往下说,“因为江少桑为了让江家的付出在武林中人眼中最大化,命令这拨弟子自相残杀而死,以取得擒拿老夫一战的首功!”

江清流想要反驳,想要要让她闭嘴,但他只能淡淡地道:“你胡说。”

薄野景行转头看他,眼中光芒诡魅:“我没有胡说,你知道!老夫再如何武功高强,终究不过一人双拳,八大门派多少弟子,老夫能全部杀死?!江少桑为将此战妖魔化,令江家子弟攻杀八大门派弟子,才制造了这旷世一战!”

江清流只觉得整个脑子都在突突直跳,薄野景行神色悲凉:“老夫被囚地牢三十年,本不该苟且偷生。但是我寒音谷师门被屠,三百余人死难!我跟你爷爷不一样,他有无数的族人,于是可以牺牲其中一部分。可我没有。”她缓缓靠近江清流,“你现在承受的痛苦,三十年以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承受。不错我一直想要查找真凶报仇雪恨,让我的师父、师弟、师叔师伯们可以瞑目。可是江清流,如今我身已至此,连走几步路都气喘吁吁,我敢谈何恩仇?”

江清流思维一片混乱,没有内力的他,无法自控。他能感觉到薄野景行的无奈和悲哀。

薄野景行靠在他身边:“所以我想要个孩子,在什么都不能做的时候,请让我为师门留下最后一颗种子。你我辈份悬殊,但这却是……老夫对你的请求。以我的体质,孩子出生之后,我未必能亲眼见到,但是我会将五曜心经交予你保管。待他成年之后,将心经传授予他,也免得我寒音谷就此绝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