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纵队

这就是我的伙伴们。一切就像儿童游戏一样开始了。可惜的是,玩这场游戏的少年们还没来得及长大成人,便为自由献出了生命。

首先应该让你了解一下我们的生活背景。对于一个个句子来说,背景是很重要的元素。脱离了背景,句子的含义常常会大不相同。而在未来的几年里,无数句子将被抽离于它们的背景,被人当作片面评价以及直接定罪的说辞。这是人们的一种习惯,从来都是如此。

9月初,希特勒的军队侵占了波兰,法国宣布加入战争。所有人都相信,法国军队将把敌人拦截在国界之外。然而,比利时被潮水般呼啸而来的德国装甲兵一扫而过。短短几个星期,就有数以十万计的法国士兵在北方战场和索姆河战役中牺牲。

贝当元帅被任命为政府首脑。翌日,坚决反对投降的戴高乐将军在伦敦号召法国人民奋起抵抗。贝当让我们的所有希望化为了泡影: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法国便输掉了战争。

贝当元帅与纳粹德国的媾和将法国带入了历史上最黑暗的时期。法兰西共和国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傀儡政权。法国版图被一分为二,北部是敌占区,南部是所谓的自由区。但这自由是非常狭隘的:每天层出不穷的法令让两百万生活在法国的外国人从此失去了自由的权利。他们无法继续工作、上学和四处行走,不久,他们甚至连生存下去的自由也将被剥夺。

这些外国人来自波兰、罗马尼亚、匈牙利、意大利、西班牙……我们的国家竟然如此健忘:就在二十五年前,当一百五十万人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丧生时,我们是那么需要移民的支持。外国人,我的所有伙伴几乎都是外国人,他们多年来在各自的国家遭受了残酷的迫害。德国的民主人士早已看清希特勒的嘴脸,西班牙的抵抗者们对佛朗哥的独裁再熟悉不过,墨索里尼的法西斯统治则令意大利人深恶痛绝。他们便是这场大灾难最早的见证者。仇恨像瘟疫一般席卷了整个欧洲,所到之处无不弥漫着死亡的痛苦气息。所有人都知道,法国的失利只是悲剧的开始,未来将会更加惨烈。但贝当的法国听不得半点坏消息,于是,从东欧或南欧避难而来的外国人纷纷被逮捕、关押。

贝当元帅不仅放弃了抵抗,还向欧洲的独裁者妥协。在这个老人家的周围,是一片沉寂的国土,我们的政府首脑、部长、警察、法官、宪兵、民兵……已经忙不迭地在虔诚地为白色恐怖服务了。

三年前,1940年11月10日,一切如游戏般拉开了序幕。在几位“功勋卓著”的长官的陪同下,我们这位可悲的元帅从图卢兹开始了他在“自由区”的巡视。所谓自由区,不过是在一个战败国内设置的禁区罢了。

围观的人群本来有些惊慌,但当元帅将权杖高高举起时,他们又开始发出啧啧的惊叹声。这权杖标志着贝当重新回到了权力巅峰,建立了他的新秩序。隔离、告发、驱逐、谋杀、野蛮……这便是贝当元帅的新秩序。

在我们即将组建的兵团中,有几位成员了解集中营的详细情况。法国政府将外国人、犹太人及共产党人关押其中。这些集中营包括古尔、阿热莱斯、诺埃和里沃萨尔特,里面的生活苦不堪言。可以想见,对于有朋友或亲人被囚禁起来的他们来说,元帅的到来无疑掐灭了最后一丝自由的希望。

看着对元帅山呼万岁的人群,我们感到了自己的责任。我们应该敲响警钟,去唤醒因恐惧而放弃抵抗、接受失败的人们。他们选择沉默,只因为周围的人都已懈怠。放弃,便以这样的方式像瘟疫一般传遍每一个人。

然而,科萨(我弟弟最好的朋友之一)、贝特朗、克卢埃和德拉古从未想过放弃或沉默。图卢兹街道上这场罪恶的巡游,便是他们庄严宣誓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