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4/9页)

她利用时间在楼下的浴室里洗了澡,穿上了干净的衣服——她自己的衣服——“凑巧”摆在托马斯地下室的洗衣间里。

房间里的灯光非常昏暗。莱姆就像一头靠在树上抓背的大熊一样,正在枕头上磨蹭他的脑袋。治疗床是全世界最舒适的床。半公吨的重量由厚实的原木制成,中间则有流通暖气的通风孔。

“萨克斯,你今天做得不错。你超越他了。”

除了杰里·班克斯因为我而丢了一条手臂。

我还让棺材舞者全身而退。

她走到吧台,为自己倒了一杯麦卡伦威士忌,一边抬高了一道眉毛。

“当然,”他说,“母亲的乳汁,忘忧的露水……”

她踢掉警察局配发的鞋子,拉起上衣来查看瘀伤。

“哦!”莱姆说。

瘀伤的形状就像密苏里州的版图一样,颜色则像茄子一般乌黑。

“我不喜欢炸弹。”她表示,“我从来不曾如此接近过一枚炸弹,而我一点都不喜欢。”

她打开皮包,找出三颗阿司匹林,然后干吞下肚(早年学的老把戏)。接着到窗口,那两只游隼也在。漂亮的飞禽。它们的体型并不大,只有十四到十六英寸左右,和狗比起来可谓迷你。不过以一只鸟来说,已经足以令人生畏了。它们的嘴看起来就像《异形》这类电影中某种怪物的爪子一样。

“你没事吧,萨克斯?老实告诉我。”

“我很好。”

她坐回椅子上,啜饮着那杯热身的饮料。

“你今天晚上留下来吗?”

她偶尔会留在这里过夜。有时候睡在沙发上,有时候则躺在他旁边。或许是为了治疗床中间流动的暖气,或许纯粹只是希望躺在另外一个人的旁边——她自己并不知道原因——但是从此之后,没有任何地方比这里让她睡得更安稳。自从她和最后一个男朋友尼克分手之后,她就不曾再享受过和一个男人亲近的滋味。她和莱姆会躺在一起聊天,她会对他谈起车子,谈起她的射击比赛,谈起她的母亲和教女,谈起她父亲的一生和他可怜可悲的死亡。她提到的私人故事比他还多,不过没有关系,她喜欢听他聊起任何他想说的事情。他的头脑聪明得令人惊讶。他会对她谈起从前的纽约,聊到全世界从来没有人听过的黑手党谋杀案,还有干干净净、看起来似乎令人绝望的犯罪现场,然后因为搜寻人员找到了一颗尘土、一片指甲、一丝痰渍,而揭露了罪犯的身份或居住的地点——好吧,对莱姆来说,这些东西是揭露了这些事情,但是对其他的人来说并不见得如此。他的脑筋从来不曾停止转动过。她知道他在受伤之前,会在纽约的街道上漫游,寻找泥土、玻璃、植物、石块的样本等任何可以帮助他破案的东西。这股就像是停不下来的劲儿,已经从他的双腿移到了他的脑中——他用想象力在城市里漫游直到深夜。

不过今天晚上并不一样,他有些漫不经心。她并不在意他恶劣的脾气——还好她并不在意,因为他脾气恶劣的时候非常频繁——但是她并不喜欢他心不在焉。她靠着床边坐下。

他开始说出了明显的是让他要求她留下来的主要原因。“萨克斯,朗告诉我关于机场发生的事情了。”

她耸耸肩。

“你当时什么事都不能做,除了把你自己的命送掉之外。你为自己找掩护这件事情做得很对,他试射第一枪之后,第二枪就会击中你。”

“我有两三秒的时间。我可以击中他,我知道我可以。”

“不要太莽撞,萨克斯。那枚炸弹……”

她炯炯的眼神让他安静下来。“我想要逮到他,无论用什么代价。我可以感觉到你想要逮到他的希望也一样强烈,我想你也会赌一把。”她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神秘语气补充道:“或许你也正在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