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 第二章 论饮酒(第2/4页)

古代对这个罪恶肯定没有大声斥责。许多哲学家的著作讲到这点轻描淡写;斯多葛派中甚至有人主张有时不妨喝个醉,宣泄一下内心:

传说从前在这种高贵的豪饮中,伟大的苏格拉底独占鳌头[8]。

——马克西米亚奴斯

为人师表的加图就因爱杯中物而受人指责,

有人说老加图经常用酒培养他的道德[9]。

——贺拉斯

声名卓著的居鲁士大王,人家对他赞誉有加,他却只说他胜过他的兄弟阿尔塔薛西斯的地方,只是酒量比他大。即使在治理有方的国家,这种劝人喝酒的做法也是很普遍的。我听巴黎名医西尔维厄斯说过,为了使胃保持良好的消化能力,最好每月痛饮一场,刺激肠胃蠕动,防止退化。

有的书中说波斯人在酒后才处理国家大事。

我的情趣与气质要比我的理智更讨厌酒。因为除了我的信念很容易受古代人的影响以外,我还觉得喝酒是一种无聊和愚蠢的罪恶,但是不及其他罪恶那么阴险,危害性大。其他罪恶差不多都直接危害到公共社会。一切恶习给我们带来欢乐,但也使我们遭受损失,我觉得染上这个恶习要比染上其他恶习,在良心上少受责备;也因为这一切都是不难得到和提供的——这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因素。

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对我说,他的生活中还有三件乐事,其中就有饮酒。但是他不善于处理。他必须不挑剔,也不能精心选择。因为要满足喝美酒的口福,有时不得不尝一尝劣酒的苦楚,口味必须更粗更随便。豪饮的人嘴巴不能太刁。德国人差不多喝什么酒都觉得香。他们的目的是吞下肚子,不是细细品味。他们较为迁就。他们的乐趣也更实在和更容易满足。

其次,按照法国人的习惯,考虑到健康只是在两顿餐桌上少许呷几口,过分限制了上帝的恩赐。这需要有更多的时间和更多的悠闲。古代人通宵达旦饮酒,经常第二天继续进行。那样伙食必须更丰富更耐饥。我见过当代一位大老爷,战功彪炳的将军,他平时一餐喝四升多酒不在话下,酒酣耳热以后处理公务依然不输于最贤明的官员。

我们一生中追求的欢乐,必须给予更大的时空。要像店员和工匠一样,绝不放过痛饮的机会,念念不忘这个欲望。现在这个习俗好像一天比一天衰落。我童年时看到我们这些家里,要比现在更普遍盛行午宴、晚宴和点心。难道我们要对什么事情都进行某种改良吗?当然不是!这是我们比父辈放浪得多的缘故。有两件事相互消蚀精力,一方面好色败坏我们的胃口,另一方面节食又使我们生活更风流,欲火更旺盛。

我从父亲那里听到了许多在他那个时代的贞节故事,由他讲述这类事最为合适,他的天性和风度很讨女人欢心;他话不多,说来娓娓动听;时而穿插几句主要从西班牙通俗小说中看来的花哨话。西班牙小说中他引用得最多的是马克·奥莱尔。他外表庄重,但是温和,谦逊和平易近人。不论步行还是骑马,他全身穿着讲究朴实得体。他绝对看重诺言,做一切细致自觉,倾向于迷信而不走极端。他身材不高,但是挺直匀称,充满精力。面孔好看,皮肤带棕色。贵族玩的技艺无不精通。我看到过他的灌铅的手杖,据说是锻炼胳臂准备投石、弄棒、舞剑用的。我还看到过他穿上练习跑步和跳高的铁底鞋。至今人们还记得他惊人的跳跃本领:他已六十开夕卜,嘲笑我们这些人手脚不利落,穿了棉袍飞身上马,撑在一根大拇指i:纵身跳过桌子,一步三四个台阶登楼走进他的房间。他跟我说过,全省有身份的夫人几乎没有一位不是名声良好,他提到他跟那些正派女人都有密切的往来,然而绝不引起风言风语。谈到他自己还庄严起誓说直到婚期他还是个童身,他长期参加阿尔卑斯山那边的战争,给我们留下了一部日记,战争的经历,不论是个人的还是军队的,事无巨细都有叙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