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正直的人(第3/6页)

一五八○至一五八一年的旅行

一五八○年,两卷《随笔集》在波尔多由西蒙·米朗日出版商出版。接着,他离开妻子、女儿和城堡去外地度假,一去就是十七个月零八天。这就招来了许多闲言辞语。蒙田在第三卷第九章中对这些批评进行了反击,并陈述了自己的理由:首先是为了进行一系列的温泉治疗;他患肾结石多年,他父亲就死于此病;在那个时候,这是一种痛苦的不治之症。然而,蒙田厌恶吃药,这是祖传的习惯。怎能相信药剂师让“腹痛病人”服用的“磨成粉末的老鼠屎”呢?相反,大自然提供的温泉能治百病:蒙田已试过比利牛斯山和奥弗涅的温泉,但没有根本的疗效。他还没去过洛林、蒂罗尔[19]、意大利等地的温泉。此外,他那时四十八岁,连续骑马十小时也不觉难受,这不正是出外旅游的好时光吗?他对钟楼顶上的狭小空间有点腻烦了,渴望“让自己的脑子接触一下别人的脑子”,在潜心研读过书本知识之后,现在特别想去“发现新鲜事物”。

随行人员除仆人外,还有一群亲戚和朋友:他的弟弟、他的连襟贝尔纳·德·卡扎利、一位洛林的绅士杜奥图瓦、年轻的代蒂萨克,后者是普图瓦名门望族的后裔,这个家族是拉伯雷的保护人。蒙田没有直接去温泉:他先到巴黎,把他的《随笔集》敬献给国王。反过来,他聆听了国王的指示,并得到了御笔亲书的介绍信。中间还有一件与战争有关的插曲:他随国王去围攻拉费尔要塞,然后在苏瓦松参加了他朋友格拉蒙伯爵[20]的葬礼。接着,他又返回巴黎地区,穿过香槟和洛林,瞻仰了多姆雷米的贞德[21]故居,进行了温泉治疗,然后去德国的南方、奥地利的蒂罗尔,从布伦纳山口[22]进入意大利。那时候,温泉比比皆是,名胜层出不穷,那群旅行者一路上尽情游山玩水:“若是右边的风景不美,我就走左边……”。他们终于抵达罗马,那是人文主义者个个梦想的地方。和拉伯雷、杜贝莱一样,蒙田崇拜古代的罗马,但对文艺复兴时代的罗马和教皇的罗马也颇感兴趣,那是“独一无二的世界性城市……,所有基督教国家的首府。”他受到教皇的接见,他对教廷图书馆举世无双的手稿赞叹不迭,他把《随笔集》呈送教廷圣职部审查,比起索邦神学院来,教廷圣职部往往更宽容。他们在卢卡[23]和维拉温泉浴场逗留的时间最长,这也是最愉快的一站。蒙田从未感到像这样自由过:“我想睡就睡,想学习就学习;当我心血来潮想出去走走,到处都能找到我谈得来的男男女女……”要不是他被波尔多市议会选为市长,他在意大利逗留的时间会更长。市长职位虽然令人向往,但这意味着放弃自由,要击对付比家庭琐事还要烦人的公众事务。一五八一年十月十五日,他离开罗马,经由米兰、都灵、尚贝里、里昂、克莱蒙费朗和里摩日,回到了蒙田城堡。一回到家,他就看见亨利三世的亲笔信,信中不乏恭维之词,但也给他下了命令,要他尽早去波尔多赴任。

旅行带来什么好处呢?蒙田归来,肾结石依旧未愈;事实上,矿泉水淡而无味,他就用白酒和牡蛎来提味。他宁死也不能不喝白酒,不食牡蛎!可他的人文经验大大丰富了。尚未旅行时,他就深信习俗对个人和国家起着支配作用。在旅行中,他到过许许多多地方,他的相对主义得到了证实。因此,《随笔集》第三卷比起前两卷来更加丰富多采,更有个人见地。蒙田对自己的记忆力不甚信任,于是便坚持记日记,把所到之处及其特点都写下来:这日记不是用来出版的,但在十八世纪被一位叫普吕尼的议事司铎发现,并于一七七四年由默尼埃·德·凯隆出版商出版了。若将《日记》和《随笔集》作一比较,就可看出它们之间的差别:前者是将事实进行艺术的搬移,后者则是从这些事实引发的道德劝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