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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说,死去。

像老鼠一样死去,像一群老鼠一样死去。

想象一下,七只母老鼠被制成溜肉片。

再想象一下,四只小老鼠手挽手,一起飞翔。

最后,我要自己去推倒亚马逊流域的最后一棵云杉。

我是说――我没有停止与你的游戏――你是我的读者,你仍在世,用眼睛从我写下的字里行间,去搜寻关于记忆的一切――我是说,一定有些什么点亮了世界,我是说,有了光的陪伴,黑暗就不再孤独,不再痛苦。

但是,最好,不要爱过再死去。

最好,不要让记忆的眼睛睁开,那样不好,非常不好。

我是说,你最好还是把我说的一切全忘了吧。

169

我写剧本,写了很久。我听到轻轻的开门声,嗡嗡为我端来一杯热咖啡,她看着我喝下去,然后她坐在我身边,打哈欠,昏昏欲睡,我让她离开,她不肯,她坐在我身边的椅子上,把双腿蜷到椅子上面,一个人对着什么地方发愣,我拍拍她,她转向我,我说,我们去睡觉吧,她点点头,到水池边去刷牙,我关上灯,关上电脑,来到床边,灯也不开,在黑暗里,三下两下脱净衣服,钻进被子,随即,嗡嗡也跟着钻了进来,我们拥抱在一起,嗡嗡睡去。我仍醒着。

170

我记得与嗡嗡在一起睡觉,我记得我们在一起睡过很多次,在夜里,在一个夜里、与另一个夜里。

嗡嗡,我们是在黑夜里才活着,我们是在黑夜里抱在一起,在最深的黑夜里,我们相互拥抱,彼此无法看见,但我能感到你在,你也能感到我,我们有相同的温度,一个呼吸追随着另一个呼吸,一个动作,还有下一个动作,我们都有心跳,都有毛发,都有嘴唇,和心。

即使有了这些,我仍感到不可靠,在最深的暗夜里,一个怀抱与另一个怀抱,一个颤动与另一个颤动,我以为我有,我怀疑我有,我在乎你,你的你,另一个你,我很想说话,但我怀疑声音,我相信,有时我相信你是一个幻觉,一个梦,一个轻佻的果实,一个现在,一个黑暗。

我们在一起,是真的么?

171

老鼠的故事,会风情的老鼠,还会卖弄,还有小兔子,还有水獭与小虫子,我讲,我讲了一个故事,你听,从头到尾,还有小鸭子,淡黄色,白色,还有会唱歌的空气,还有树,我忘了花朵吗?我要记住,我要告诉你,讲了一个,再讲另一个,小白猫和小黑猫,我讲不完,我只要开始讲,就讲不完,你说,可是,那条小鱼死去了么?没有,没有,我们是在黑夜里讲故事,我们讲的故事与黑夜无关,我们讲的是发生在光里的故事,我们的故事要么是金色,要么是银色,一切的一切都很漂亮,是的,很漂亮,这下你该高兴了吧?

172

有一只猎枪,一只很狂暴的猎枪,他打的不太准,枪身和枪筒是用细铁丝绑在一起,那只枪的眼睛是蓝色的,他的头发是红色的,他的口袋里有子弹,他有一个愿望,有一天,他出发了,去实现自己的愿望,他走到海边,坐上船,来到一个陆地上,他登上一座山,又下来,再走上一条路,这条路通向树林,树林中只有一棵树是没有树叶的,他爬了上去,坐在上面,仔细谛听,他听了一天又一天,他没听到什么,终于,他撑不住了,闭上眼睛睡去,然后他从树上掉了下来,他走火了,发出轰的一响,那支猎枪醒了,他笑了起来,他发现自己不再是猎枪了,他变成了碎末。

还有呢?

还有――还有――猎枪成了碎末,这是一把猎枪的梦,一种愿望,死的愿望,不愿继续存在的愿望,实现了的愿望。

还有呢?

还有――猎枪可以对自己说话了。

说些什么?

――猎枪,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