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洲里来的人(第3/5页)

一个冬天,与B相遇。B有家有丈夫,既然和他躺在一张床上,不是孤独还有什么原因?他们做爱时,犯罪者几乎像和A做爱,他们分开的时间越来越长。但是他能从B的身上体会到A。B不太说话,倒是在做爱这件事上异常热情。有时,他收敛一些,B就猛烈一些。他们偷情三个月后,忽然有一天他们正在做爱,忽然电话响了。

那个人:“你在哪里?不要骗我。”

B:“我在朋友这里,你不认识。”

那个人:“是吗?”

B等一会儿,没有说话,对方转移了话题:“晚上早点回来。”

B冷冷地说:“好。”

他们继续做爱,B发狂地骑在他身上,好像眼前是一片空场。

“他叫你晚上早点回去干什么?”

B的头发披散在脸上,挡住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异常明亮:“干我。”

“啊?”犯罪者以为听错了,“你说……”

“我说,干我,干我。”

这句话有两个意思,她更加用力,直至昏死床头。

有一天,犯罪者行凶归来,在屋里洗脸,然后坐在桌前摆弄一架老式牡丹相机。(他曾与A在唐山用这个相机拍了很多照片,不过一直没有洗出来。)

一个电话来了:“你不用管我是谁,你知道你会死吗?”

他有点奇怪,以为打错了。

“不要以为骗得了我。”对方继续说,“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

这通电话之后,有段时间,他们没有再见面。没必要搭进性命。B似乎平静下来,也很少跟他联络了。这给他们更强烈的再次相会制造了可能。

一个夏天,他们的相遇被A形容成一次“几乎被杀死”的谋杀。很久之前一次满洲里之旅,A的弟弟在满洲里居住、工作。于是,她经常来弟弟家看父母。他们在通往满洲里的火车上相遇。他们站在车门前吸烟,车窗上有一只苍蝇艰难地爬行。

A:“去满洲里干什么?”

犯罪者:“逃亡。”

A:“你干了什么事?”

犯罪者:“杀了一个想杀人。”

A:“至少,你做了想做的事。”

犯罪者:“我是想杀一个人。”

A:“一个女人?”

犯罪者:“我们互相杀。”

A:“我还没有遇上过我想杀的人。”

……

杀机就是爱的机会。只有这样的爱情才叫爱情——不是你杀了我,就是我杀了你,最好是死于平淡之前。

犯罪者和A回到唐山后便搬到一起同居,住在一个老小区的房子里。很多争吵、很多甜蜜,也许这就是生活,至少A曾如此想象。

“你为什么喜欢看电影?”犯罪者忽然说。A大吃一惊,因为自己从未说过这件事。有段时间,自己心情不好,天天去电影院外徘徊。有一次比较晚了,电影没看成。随便什么电影都可以。去时电影院关门了,她在电影院门口的台阶上抽烟,这个时间没什么人……犯罪者说,自己做过一个梦,他说自己去接当时的女友,从同一个电影院门口路过,看到A走下台阶,上了一个人的摩托车。

是你吗?是我吗?

他们的对话开始伴随梦境交叉——又是雷声滚滚,透过一扇小窗口看出去,空地上风雨大作,远处有一列火车轰隆而过,一辆出租车闪着橘色的大灯等着一个人。雨水落在玻璃上,从镜头前滑落,车移动的痕迹模糊了。

一个夏天,雨水丰沛的那一年,犯罪者抵达了边境小城。

同样是雨水丰沛这一年,他犯下罪案,潜逃回北方小城。半路上,下了出租车,他拉着旅行箱走在雨夜。

一个陌生女人,这个女人在雨中的模样让他想起B,那个死于自己之手的B几乎是在极度兴奋中死去的。

……

不断有死者送去医院的汽车从身边经过,在犯罪者坐上夜晚的汽车在满洲里的街上奔驰时,救护车的声音总是会猛地响起,这样的话,他就扭过头去,望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