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河淹死了一只苍蝇(第2/4页)

褚丽原来是车队的队花。当年,马河娶上美人,说好话的不多,说褚丽吃亏的占多数。这女人样样行!而马河是那么个人。他们婚后,褚丽像大家说的那样,知冷知热,从头到脚、从内到外地把马河照顾着,还对婆婆孝顺。虽不住一起,但常提东西去看老人。尤其,马河出车不在家,婆婆头疼脑热都是褚丽带着去看的。有了孩子,她更忙了,在马河的记忆中,她从未抱怨。怪有意思的。邻居都羡慕他母亲找了个好儿媳,他母亲对儿媳也相当满意,常跟马河说:“儿子,你的命不错。”

离婚以后,马河还和母亲住,母亲的话变了个意思:“本来,命挺好。”母亲一般拿她和父亲的过去跟马河说。照她比较,马河听着听着都觉得自己把好命给整得不好了。越这样,褚丽和那个男人的事情越翻涌。不知道眼前的母亲知道这些会怎么继续比较下去。马河觉得委屈。现在,有人玩小姐找情人,一样都没他。他是这么个人,从不在这些方面动心。只知道开车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装货拉货,不停反复。养家糊口是这样一轱辘一轱辘滚出来的。“以后咋办?再说,离婚不也吉祥!你看看小黄。”前年,小黄出事故离开了车队。小黄父亲早逝,娘俩相依为命。好不容易长大娶媳妇,不到一个月,母亲吃药自杀了,媳妇在丧礼上被打得大哭大叫。不几天,小黄和媳妇离了。他出事时离他们离婚签字不到半天。车队上的人有时坐在大树下,也不仅是说马河。大家不愿意再有这件事发生在哥儿几个身上。一个就说:“也是命!”马河的头都大了。“为啥离婚?”马河说:“不合。”母亲又说了很多,等母亲说完,他又说了一句:“都是表面。”

过去跑运输容易,车少。现在的公路像一锅粥,只有老手能让领导把心放进肚子里。只要是长途都离不开马河他们几个押车的。那天,例会上车队经理李昌明说:“从今天开始,马河是副队长!”会后,他们在穿堂碰见,李昌明搂过马河悄悄问他和媳妇和好没有。最后还说:“新闻人物。”马河就这么个人。李昌明最知道他。他也熟悉他们的事。当年,把褚丽介绍给马河时,李昌明还记得,褚丽问他人咋样,他想半天,也没说上来。他们后来成了,一次李昌明问褚丽同样的问题,褚丽告诉他:“就那么个人。”到底是哪么个人?说不清。这只苍蝇算彻底地掉马河心里去了。

“你要学会理解,你出车好长时间不着家,人家能不想那事?咱队上的人前脚离家,老婆后脚和别人约会……这事知道了就是个障碍。就那么回事。你这么干净?”

“脏!”他说。李昌明说:“我和你嫂子……这事就得看淡……”

“你们是你们!”

“不行,就算了。”

“这个一定要过去,过不去,复婚也白搭。”

“好多人会后悔!”

李昌明走后,马河在穿堂站了一会儿。看看树下的人们,怕又给闲扯添了新内容,没一会儿就掉头回值班室了。

“马队,货好了!”马河虽是副队长,但大家都叫他队长。李昌明也这么叫。此时,马河躺在值班室休息,一喊,他就醒了。桌上放着一个饭盒,他知道这是午饭。吃完后,他走出值班室,院里一帮人还在绑货。货物的顶端高高站着一个人,迎着阳光看上去那人只是个淡迹而已,几乎要被融化一般。马河越看越来气:“这么长时间还没把绳子绑好?”大家都不说话,互相递着眼神。他从车边走过,坐在了树下,一面抽烟,一面自语:“新手就是新手!”后来,是他爬上去绑好,他们的汽车才得以尽早发车。

六月天,高温持续一个星期了,滴雨未下。树木蔫了,歪歪斜斜的。路边写标语的红绸挂在了树上,无力地扑扇。“听说省里卫生联查……都是事儿啊!”马河厌恶这种自他离婚以来跟随着他的燥热。“就得耗!”他把手伸出窗外,在空中展开手掌,热风在那里打了个滚。他问旁边人:“还要多久?”司机以为问联查,就说:“一个星期吧。”马河点了点头,看了下镜中飞速后退的城市轮廓。夜晚公路,灯火辉煌,灯光吸引了一批又一批飞虫。不知它们从啥地方聚集而来,不停地在灯下飞着。有时,撞在过往的车辆上,马河看见汽车玻璃上面满都是虫子的尸体。他忽然觉得恶心。在茫茫夜色中只有他们在奔驰。目的地在他乡。不晓得为什么,马河觉得这次出车最为漫长,漫长得像在较一把劲。等一方耗不过去,另一方就到头了。他知道,有的路就是这么走完的。后来,开车的人看着他皱着眉头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