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3节(第3/4页)

“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你的妻子?”裘莉亚问。

“她是――你知道新话中有个词儿叫‘思想好’的吗?那是说天生的正经派,根本不可能有坏思想的念头。”

“我不知道这个词儿,不过我知道那号人,太知道了。”

他就把他婚后生活情况告诉她,奇怪的是,她似乎早已知道了其中的主要环节。她好象亲眼看到过或者亲身经历过的一样,向他一一描述他一碰到凯瑟琳,凯瑟琳的身体就僵硬起来,即使她的胳膊紧紧地搂住了他,她似乎仍在使劲推开他。同裘莉亚在一起,他觉得谈到这种事情一点也不感到困难,反正凯瑟琳早已不再是一种痛苦的记忆,而成了一种可厌的记忆了。

“要不是为了这一点,我还是可以忍受的,”他说。接着他把凯瑟琳每星期一次在同一天的晚上迫着他象办例行公事似地干那件事的情况告诉她。“她不愿干这件事,但又没有什么东西能使她不这么干。她曾经把它叫做――你猜也猜不到。”

“咱们对党的义务,”裘莉亚脱口而出。

“你怎么知道的?”

“亲爱的,我也上过学。在学校里对十六岁以上的姑娘每个月有一次性教育讲座。在青年团里也有。他们长年累月地这样向你灌输。在许多人身上大概生了效。但是,当然,谁也说不准;人人都是伪君子。”

她开始在这个题目上发挥起来。在裘莉亚身上,一切的事情都要推溯到她自己在性方面的强烈意识。不论在什么情况下,一触及到这个问题,她就显得特别敏锐。不象温斯顿,她了解党在性方面搞禁欲主义的内在原因。这只是因为性本能创造了它自己的天地,非党所能控制,因此必须尽可能加以摧毁。尤其重要的是,性生活的剥夺能够造成歇斯底里,而这是一件很好的事,因为可以把它转化为战争狂热和领袖崇拜。她是这么说的:“你作爱的时候,你就用去了你的精力;事后你感到愉快,天塌下来也不顾。他们不能让你感到这样。他们要你永远充满精力。什么游行,欢呼,挥舞旗帜,都只不过是变了质、发了酸的性欲。要是你内心感到快活,那么你有什么必要为老大哥、三年计划、两分钟仇恨等等他们这一套名堂感到兴奋?”

他想,这话说得有理,在禁欲和政治上的正统性之间,确有一种直接的紧密的关系。因为,除了抑制某种强烈的本能,把它用来作为推动力以外,还有什么别的办法能够把党在党员身上所要求的恐惧、仇恨、盲目信仰保持在一定的水平呢?性的冲动,对党是危险的,党就加以利用。他们对人们要想做父母的本能,也耍弄了同样的手段。要废除家庭是实际做不到的,相反,还鼓励大家要钟爱自己的子女,这种爱护几乎是一种极其老式的方式。另外一方面,却有计划地教子女反对父母,教他们侦察他们的言行,密告他们的偏离正统的倾向。

家庭实际上成了思想警察的扩大,用这种方法可以用同你十分接近的人做告密者,日日夜夜地监视着你。

他又突然想到了凯瑟琳。凯瑟琳太愚蠢,没有识破他的见解的不合正统,要不然的话,早就会向思想警察揭发他了。

但在这当儿使他想起它来的还是由于下午空气的闷热,使他额上冒了汗。他就开始向袭莉亚说到十一年前也是在一个炎热的夏日下午所发生的事,或者不如说所没有能够发生的事。

那是在他们婚后三、四个月的时候。他们到肯特去集体远足迷了路。他们掉在大队的后面只不过几分钟,不过拐错了一个弯,到了一个以前的白垩土矿场的边缘上,悬崖有十公尺到二十公尺深,底下尽是大石块。附近没有人可以问路。凯瑟琳一发现迷了路就十分不安起来。离开吵吵嚷嚷的远足伙伴哪怕只有一会儿,也使她感到做了错事。她要顺着原路走回去,朝别的方向去寻找别人。但是这时温斯顿看到他们脚下悬崖的石缝里长着几簇黄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