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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有好几位黎族朋友,经常互相往访。遇到好天气,他喜欢站在朋友的家门口看行人;下雨了,他便借了当地的椰笠、木屐穿戴上回家,一路上妇女、孩子看他怪模怪样哈哈大笑,连狗群也向着他吠叫。他冲着妇女、孩子和狗群发问:“笑我怪样子吧?叫我怪样子吧?”

有时他喝酒半醉,迷迷糊糊地去拜访朋友,孩子们口吹葱叶迎送,他只记得自己的住处在牛栏西面,就一路寻着牛粪摸回去。

苏东坡在海南岛居留三年后遇赦北归,归途中吟了两句诗:

九死南荒吾不恨,

兹游奇绝冠平生。

海南之行,竟是他一生中最奇特,也最有意思的一段遭遇。文化大师如是说,海南岛也对得起中国文化史了。

对海南岛来说,无论“五公”的恨,还是苏东坡的冤,它都不清楚。它只有滋润的风,温暖的水,畅快的笑,洁白的牙齿,忽闪的眼。大陆的人士来了,不管如何伤痕斑斑,先住下,既不先听你申诉,也不陪着你叹息,只让你在不知不觉间稍稍平静,然后过一段日子试试看。

来了不多久就要回去,挥手欢送;盼不到回去的时日,也尽管安心。回去时已经恢复名誉为你高兴,回去时依然罪名深重也有轻轻慰抚。

初来时是青年是老年在所不计,是独身是全家都可安排。离开时要彻底搬迁为你挎包抬箱,要留下一些后代继续生活,更悉听尊便,椰林下的木屋留着呢。

——这一切,使我想到带有母性美的淳朴村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