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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磊紧贴着阴冷、潮湿的墙壁,双臂垂放在两边,笔直地站立着。

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来这种地方!虽然早就听人说过,牢里条件十分糟糕,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现在身临其境,还是大为震惊。20多号人挤在一间10平方米的牢监-熟称“号子”,吃、喝、拉、睡都在这。一个长5米、宽2米的土炕,是他们白天做工、晚上睡觉的地方。地上一溜狭窄的过道,墙角有个毫无遮拦、一揽无余的茅厕,旁边墙上有一扇铁窗,如同一本摊开的杂志大小,这么大点地方,别说是人,连条狗都爬不出去,但还是严严实实挡了一排铁拦杆。窗外是缠着铁丝网的高墙,上面站着持枪守卫的岗哨。这-就是权磊囚身的地方。

白天,全号人分两排坐在炕上拣牙签,把次品挑出去,成品按每100个为单位分成小包装,每人每天有固定工作量。权磊是中午到的,没分给他工做,也许明天会吧。谁知道呢?在这种地方,一切都是陌生的,未知的。晚上,20多号人排成一溜,以一种监狱特有的“侧立”睡姿――一只胳膊压在身下,身体侧立伸直,一个挨一个、前胸贴后背没有缝隙地睡成一片。权磊还没学会这种特殊睡法。而且他刚来,位置排在最后-紧靠茅厕,他受不了那种味道,也不习惯开着灯睡。所以一直靠墙站着。

有人起夜。权磊往旁边挪了挪,尽量离远一点。随着一阵哗哗声响,一股带着浓烈恶臭的沼气扑鼻而来,他厌恶地扭过头去,禀住呼吸,憋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不得不张开嘴吸口气,这一吸不要紧,呛得他喘不过气来,差一点儿窒息。他急忙用手捂住鼻子,竭力忍住已经涌到嗓子眼的恶心……

权磊一直站到天亮。他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度日如年。他相信,直到死也忘不了刚刚熬过的最痛苦、最屈辱的一天,他会把它一直带进坟墓。

昨天上午,两名办案人员去公司找他,他以为只是问些问题,了解情况,没想到会把他带走。当他上了警车、再下来时,一眼就见前面两扇紧闭的大铁门还有上面醒目的大字,脑袋轰的一响,刹时间一片空白。他木然地迈着双腿,跟着两名办案人员,穿过两道铁门,顺着长长的走廊,向牢监走去。办案人员把他带到一个阴暗的房间,向管教交待了几句,回头看了他一眼,一声不响地走了。

办案人员一走,管教立刻换上一副冷冰冰的面孔,用严厉的冷漠目光扫了他一眼,用命令的口气让他把身上的东西拿出来。权磊把手机、钱夹,钢笔,通迅录,一样一样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把衣服脱了!”管教命令道。

权磊迟疑了一下,动作迟缓地解开衬衫扣子。

“快点!快点!”管教不耐烦地冲他喝道。

权磊不满地瞟了他一眼,但随即明白,他对他还算客气的。旁边那位管教正抬脚踹一位民工样的男人,嘴里骂着粗话。权磊加快速度,动作麻利地把衬衫和西服裤脱掉,身上只穿着一条内裤。虽然是盛厦,但号子里常年不见阳光,阴冷阴冷的。他禁不住打了个哆嗦,两手抱在胸前。

“都脱了!”管教又喝道。

权磊怔住了。这当儿旁边那位民工已经脱的净光,赤裸着身子,露出被晒成褐色的肌肤,只有臀部皮肤又白又嫩,像一个白色三角型。

“快点!发什么呆!赶快脱了,到那边去!”管教往墙角一指,声音严厉地道。

权磊脸色煞白,一种从未有过的屈辱代替了无能为力的愤怒,他用极大的毅力抑制住将要涌出的泪,弯下身去,把身上最后一件遮体布脱去。赤裸着身子,低头走到墙角,脸冲墙站着。

“转过身来!”

权磊慢慢转过身,就见一个穿着高筒雨靴的男人走上前,手里拎着一个塑料桶,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哗”的一下,一桶水喷射而出,倾泄到他身上。一股刺心的寒痛沁人心肺,权磊一连打了几个寒颤,眼泪“哗”的一下涌出来。那一刻,他才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刻骨,什么叫铭心。对于一个没有裸露癖、没有冬泳习惯的人,这样的经历一生只要经历一次,就会刻骨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