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血玲珑(6)(第2/3页)

甄漪澜紧紧地抿住了唇。

不要紧。

容晚初怎么样,那都是容晚初的事。

皇帝这样看重容晚初,对她来说也未必就是一件坏事——

地面上传来车轮滚过的辘辘声响。

甄漪澜微微地动了动膝,跪在了青石板的甬路中央。

驭者顿了一顿,向车内禀报道:“陛下,贤妃娘娘等在这里。”

殷长阑在辇车里闭目养着神,闻言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

他道:“怎么回事?”

贤妃甄氏,是甄恪的侄女。

她身边的侍女,是在身上带了诱兽的药粉、站在他身后诱使狻猊狂躁的太监蔡福的对食。

这样一个女子,如今却站到他面前来?

殷长阑神色平静,掀开了辇车的帘帷。

甄漪澜被发跣足,伏首跪在道旁,即使是听见御辇停下、帘幕挑起的声音,也只是一动不动地跪着。

天寒地冻,她除去了钗簪首饰和一双绣鞋,穿着单薄的缁麻衣裳,像个身负重责的罪囚似的,孤注一掷地跪在了道边。

殷长阑波澜不惊地看着她,道:“贤妃何至于此?”

甄漪澜垂着头,额抵在冰冷粗砺的地面上,听见自己的声音宛如嚼过冰渣,带着说不出的寒意,缓缓地道:“犯妇甄氏,劾当朝参知政事、天一殿大学士、行吏部尚书甄闵夷,大逆不道,弑君犯上,其罪当诛,万死不赦。”

闵夷,是甄恪的表字。

侄女弹劾伯父!

这可是本朝以来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事。

何况,这两个人还一个是参政相公,一个是一品帝妃。

说的还是谋逆之事——十恶之罪,虽亲者不隐。

在旁边的人都恨不得自己从没长过这双耳朵,一一地低垂着头,呼吸都屏住了,生怕出一点声就贻下祸患。

殷长阑也不免有些始料未及。

他神色冷峻地看着甄漪澜。

甄漪澜至此终于微微抬起头来。

她并不是为了邀宠和献媚,姿态还是恭敬而卑微,稍稍地抬了头也只是为了更清楚地说出话来,并没有借势将一张面容露给天子的意思,就跪在地上,声音低冷地道:“甄闵夷指使犯妇身边的侍女为虎作伥,又因为惧怕泄密而害死了她。”

她似乎紧紧地咬了牙,音调也变得凝滞起来,道:“犯妇有证据,请呈于陛下之手。”

语气十分的悲戚又决绝,听在人耳中,只让人觉得她是一心一意地想要为侍女报仇似的。

殷长阑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侧首对李盈交代了句话,就对着甄漪澜点了点头,道:“你随朕来!”

甄漪澜心中微微地一缓。

至少成了第一步。

她面上仍旧不动一点声色,就站起身跟在了御辇的旁边。

她看到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大总管李盈从侧边下了车子,辇车就重新粼粼启动起来。

李盈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他不在皇帝身边服侍,却去了哪里?

这念头在她心头一晃而过。

岁除虽过,却还没有打春,数九寒天,虽然没有风雪,草木上却都挂着霜,她穿着单薄的衣裳,一双养尊处优的脚赤/裸裸地踩在青石地上,寒意扎着骨头的冷。

每走一步路都像是在刀尖上似的。

甄漪澜很快就冻得说不出话来,嘴唇都乌紫了。

车前车后的人都静静的,低眉顺眼,车中的人没有吩咐,他们就像是没有看到甄漪澜这个人似的,一声不吭地任由她这样走路。

甄漪澜咬紧了牙。

她不相信殷长阑没有看到她的妆束。

——只恐怕她在他眼睛里,就同路边枯了的花树也没有什么不同。

他就只看得到容晚初。

她深一脚、浅一脚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御辇一路走到了凤池宫的。

穿过仪门,站在搁了炭盆的抄手游廊里头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晃悠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