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一杯希望茶(第2/4页)

“妈妈,我说不好,我更担心掉下悬崖。”

“这些孩子要去上大学,要求职,他们不想留在这片茶园,他们的父母以后要退休,还有……”

一辆车顶爬满了乘客的公交车出其不意地蹭了我们的车,塞奇吓得指甲抠进了我的胳膊。我想起了第一次乘车去这片茶园时,我求司机慢些开,他从后视镜里得意地冲我笑了笑:“哦,夫人,我们国家就是这样开车的。”

几年前来到这片茶园,我仿佛回到了家。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了几个小时,我的人生在紧闭的双眼前一一闪现。我睁开眼睛,看见了挂在山前的瀑布和金碧辉煌的圆顶寺庙。第二天早晨我一觉醒来,倒了一杯徐徐沸腾的红茶,又加了些红糖和热乎乎的鲜奶,之前30多个小时的飞行,在机场晕头转向的转机经历,坐车去科伦坡翻肠倒胃的几个小时,都不再重要了。我躺在床上,望着新奇的窗帘,始终为钱和儿子的身体悬着的心似乎放了下来,我深信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们的车终于停在了客栈前。儿子猛推了一把我的胳膊。

“哎哟,塞奇!怎么啦?”

“我差点儿在那条路上送了小命!”他怒气冲冲地捶着车门。

我知道,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迷上这个地方。果不其然,第二天他就和这里的孩子们兴致勃勃地讨论起他的最爱:电脑、软件、网页设计和编程,他如数家珍般地对他们说起了这个偏僻的茶园以外的技术和流行文化。

格纳纳陪着我吃手抓米粉、达尔和椰子辣酱。听完我们上次见面后6个月来的变化,我迫不及待地向格纳纳道出了我的担心。

“等孩子们上了大学,离开茶园,这里又将是怎样一番情景?谁愿意一辈子采茶和炒茶呢?”

格纳纳笑得像个弥勒佛:“珍娜,‘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才能办成别人办不成的’,这句话你还记得吗?”

我含着一口浸透了达尔的火辣辣的米粉,点了点头。

“那就对啦,”他说,“我们自有办法。”

他开怀的笑容和充满好奇的眼睛一向闪烁着从容和沉着。

格纳纳认为万物都有灵性,值得付出同情和友谊,去公平对待。想当年,一群融资伙伴投资这个空中楼阁般的项目时,这里还是一片了无生机的高海拔土地。他们想要不用农药和化肥,种出高产、不怕病虫害的茶叶,最后确实办到了。他们听说贫穷的当地人绝对成不了高效的生产工人,但后来这些工人非常出色。人们都说他们实现崇高理想的成本太高,但如今,这里成了一个一切皆有可能的明证。当人人都认为希望渺茫时,用格纳纳的话说,他们看见了“看不见”的事物。

他们为贫瘠的土壤施肥,他们养活了民众,为他们提供住房、医疗服务,建造清洁的供水系统,为孩子们提供书本,供他们上学,学习音乐和艺术,让他们拥有一技之长,教育他们不再害怕,免得落入与父辈同样的境地。

格纳纳又为我斟了一杯茶,笑嘻嘻地看着我一筹莫展的脸。“是啊,我们希望孩子们去上大学,”他说,“就像你一样。要是我们如愿以偿,这一代孩子都能接受教育,跻身上流社会,那将是怎样一番情景?我们不知道给他们什么,以怎样的方式,他们才能珍惜,才能带着学到的知识重返茶园。我与这片茶园的所有人都谈过,最终我们决心拿出行动,开创这个国家的先例。”

我探过身,洗耳恭听。

“我们打算把土地分给工人们。”他往竹椅上一靠,笑了。

“把土地分给他们?”我问,“能行吗?”

“是这样的:每户人家都将成为一片茶园的主人,他们种茶,像经营业务一样经营他们的农场,靠他们在电脑实验室、学校和生态动力种植中掌握的本领,”格纳纳说,“我们从他们手中收购茶叶,像现在一样在工厂加工。你瞧,这给了他们完全的自主权,让他们成为小业主,身上的担子重了,他们反而更加开心。这是一个挑战,但他们都愿意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