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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写的时候,写成两横的‘揃’就可以了,”说罢,马缔再次把目光聚焦回书上,“这里所说的正体字,并非误字的反义词,而是指印刷用的正统字体。辞典上使用的汉字,均以正体字印刷。虽说如此,《常用汉字表》和《人名汉字附录》中的汉字却使用新字体。”

什么表来着?又是个陌生的单词。总之,岸边明白了一点——编纂辞典要遵循细致入微的规则,连一个汉字都必须谨慎对待。

我能干得了吗?岸边觉得有些眩晕。也许是刚才硬抽了一张纸的缘故,桌上的纸堆失去了平衡,一股脑儿地崩塌下来盖住了马缔的手。

岸边连打了五个喷嚏。虽然很想擤鼻子,但要在这间办公室里找到面巾纸,估计得花上不少时间。

为了确保自己的空间,岸边决定在打开自己的箱子之前,先着手打扫整顿辞典编辑部。

本以为进入七月的现在不会有口罩出售,但由于近来不分季节地爆发新型流感,公司附近的便利店也能买到不织布口罩。

买了工作用手套,重叠戴上两层口罩,岸边开始了大扫除。马缔提出帮忙,但岸边郑重地回绝了。虽然刚刚见面稍显失礼,但马缔看样子也帮不上什么忙。

马缔乖乖地退回自己的座位,面向办公桌继续工作。他抱着那本象形文字的书,不停地做着笔记,也不知究竟做着什么工作。岸边装作不经意地偷瞄了一眼,看到笔记上用日语草草地写着“王的鸟飞向夜空”等字句。难道他真的能看懂象形文字吗?

大扫除比想象中有意义。

岸边把书本、校样和文件一一分门别类,摆放到大桌子上。整理得差不多的时候,岸边请马缔判断哪些可以丢弃。然后,把书放回陈列资料的书架上,把文件装订好放进办公用品柜,废弃的纸张用绳子绑好放到走廊。

需要保管的校样最劳神。为编一本辞典,从一校到五校,校样要在编辑部和印刷厂之间往返五次。编辑部对校样进行修正之后返还给印刷厂,修正版印好后再由印刷厂交给编辑部进行确认。这样的工序要反复进行五次。

若是杂志,只要没什么问题,只需要确认一校这一次便可,一般说来顶多也就到二校为止。于是看到盖有“五校”印章的校样,岸边不由得大吃一惊。校样交由印刷厂付印,自然不可能免费。编纂辞典真是耗时、费力又花钱的大工程呐!

在眼前堆砌成山的似乎是汉和辞典《字玄》修订版的校样。从三校到五校的校样零零散散地混杂在一起,尤其需要注意。岸边按校对次数把校样分类,再按页码排序整理放好。因为校样叠起来太厚,岸边只好按页数适当地分成几份用夹子固定。

几乎耗尽了调动后的第一个工作日,也只清扫了桌子周围。没整理完的《字玄》校样还堆在工作台上。

即便如此办公室也清爽了许多,而且岸边也实际看到了辞典编辑在校样上做了怎样的修正。

突然有了劲头,岸边打开了装着自己物品的纸箱,把自己的文具、文件夹以及电脑等用品放到离马缔最远的办公桌上。比起大扫除,自己的行李一下子就整理好了。岸边是一见房间脏乱便会坐立不安的类型,所以也一直留意把私人物品控制在最小限度。“我们差不多该动身去店里了,”刚过五点半,马缔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哇!好整洁啊!”

他环视着编辑部内,一个劲儿地点头。

“参考书籍也都收回到原本的架子上了。”

“我从小学到高中一直担任图书委员,所以大致明白书的位置。如果放错了地方,请告诉我。”

岸边摘下口罩,有些害羞又颇为自豪地回答。一不小心就忘我地收拾起来,早上特意卷好的头发,也因为汗水而塌了下来。难得奢侈一把,专门量身定做的高级套装,也沾满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