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第2/4页)

她朝坐上的萧列叩头。

萧列面露诧色,仿佛第一回认识她似的,盯着嘉芙瞧了片刻,竟也没有发怒,只眉头蹙了蹙,抛下朱砂笔,站了起来:“罢了,你不走,朕走便是了。”说罢双手背后,朝外而去。

嘉芙心乱如麻。

她终于明白了皇帝的意图。

先将慈儿带到京城,等过了明日的献俘大礼,便如同是向天下人宣告了他储君的身份。在那之后,即便裴右安再赶来,也已是事成定局,覆水难收。

嘉芙咬紧牙关,瞬间,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从地上爬了起来,来到那张御案之前,一把抓起笔架之上的一柄锋利裁刀,对准了自己的脖颈。

“臣妇只有一求,万岁便是有此打算,也须得先叫我夫知晓!否则,臣妇便自裁于此!”

萧列猛地回头,盯着嘉芙,面上渐渐露出怒气:“大胆!还不放下!”

“臣妇死不足惜,但臣妇若死,万岁从今往后,便再无裴右安这个儿子,更无裴翊渊这个孙子!臣妇此话,绝非恐吓!孰轻孰重,请万岁自己定夺!”

李元贵闻声,从外冲了进来,大惊失色:“夫人,切莫冲动,快放下刀具!”

嘉芙丝毫不惧,手腕微微一收,刀尖便扎进了娇嫩的肌肤里,立刻出现了一道血痕。

萧列怒目圆睁,死死盯着嘉芙,慢慢地抬起手,指着嘉芙:“你……你……”话音颤抖,一时竟说不出话,只见他脸色越来越青,越来越青,突然,身子一歪,人便往后,咕咚一声,仰倒在了地上。

“万岁!”

李元贵大叫,纵身扑了上去,见皇帝双目紧闭,气若游丝,惊惧万分,高声大呼:“太医——”

嘉芙也是被这突然一幕给惊呆了。

她一心只想阻止皇帝明日要带儿子同登午门,逼不得已,用了这个最笨,也或许是唯一有效的办法,却没有想到,情势急转而下,萧列竟然会被自己给气晕厥了,见状,急忙放下手中裁刀,奔到近前,见皇帝面色灰白,已是不省人事,也是吓的不轻,急忙帮着李元贵和闻讯赶入的小太监一道,将皇帝抬送到了那张榻上。

很快,夜值的胡太医赶了过来,见状大惊,急忙施以针灸急救,折腾了许久,听到皇帝喉咙里格格了两声,吐出了几口污血,慢慢地,终于睁开了眼睛,双目却黯淡无光,定定地望着上方,神色萎靡至极。

“万岁!万岁!你怎样了?”

李元贵不停地低声呼唤,又往皇帝口中喂水,水却沿着嘴角流了下来。

“万岁——”

李元贵的眼泪掉了下来。

嘉芙心情极其复杂,慢慢地跪在地上,看着太医和宫人进出奔走,许久,至三更,皇帝虽依旧面若金纸,但情况看似终于平稳了些,太医先退了出去,李元贵命宫人也退下,自己站在了门边。

皇帝躺在榻上,慢慢地睁开眼睛,出神片刻,低低地道:“你起来,回去也歇了吧。你懂右安的心,你在护着他,朕不会怪你——”

“朕还是那句话,朕心意已决——等右安来了,朕自会和他讲清楚的——”

萧列说完,仿佛十分疲倦,闭上了眼睛,再无发出半点声息。

“夫人,请回吧。”

李元贵走来,轻声道。

嘉芙眼中慢慢地沁出了泪,自己也不知到底为何流泪,为何会如此难过。

或许是为萧列口中那句“你懂右安的心,你在护着他,朕不会怪你”。

或许是为自己的无能,拼劲全力,到了最后,竟还是无法帮上裴右安的半分忙。

她从地上起身,慢慢地走了过去。

……

次日,昭平六年,三月廿六日,正逢大魏皇帝五十千秋万寿,朝廷大赦天下,除谋反、大逆、恶逆、不道、大不敬等十恶以及故意杀人狱成者外,其余犯人,皆得以赦免出狱,天下感恩。京城之中,到了这一日,民众更是欢欣喜庆,有新衣的穿新衣,无新衣的穿上浆洗过后的干净衣裳,家家燃香,顶礼膜拜,代天子向天祈寿。京城那条从南门通向皇宫的大街两旁,更是被人挤的水泄不通,人人都在翘首,等着观看押送倭寇俘奴的囚车队伍经过。